他低声地哦了一声,顺从地走到石泰身后,有些憋屈地低下头。
在石泰的带领下,二人很快就离开了大牢。
江游川定了定神,也准备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沈晗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似乎能感觉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惊恐地偏过头,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江游川。
“来……来……”
他颤抖地张开双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没什么力气发不出声。
可江游川却从他唇部的开合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一直都在重复四个字。
来不及了。
另一边,阿涟似乎还是不能接受江游川“抛弃”自己的事实,撅着嘴一言不发地跟在石泰身后。
前边的石泰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脚步,没看路的阿涟径直撞了上去。
“哎哟!”阿涟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哭丧着脸说,“大人,您怎么不走了……”
石泰并没有理会他的埋怨。
他深深地扫了一眼江游川的马车,神色复杂。
“还记得我第一次瞧见你们江大人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瘦弱的毛头小子,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跟个猴一样。”石泰自言自语道。
阿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默默地听着。
可石泰似乎没有让他沉默的意思,转而问起了他:“你觉得对于你们江大人来说,最大的敌人是什么?”
听到这话后,阿涟更摸不着头脑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江大人?他好像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啊。如果非要说敌人的话……罪犯算不算?”
这话说出去没多久,他的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挨了石泰一巴掌。
“你这不废话吗?罪犯是我们每个人的敌人,我是说他的,他的!!!”
这巴掌让阿涟的委屈又加重了几分,使得他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哭腔:“这我哪里知道,大人您也太欺负人了……”
石泰本想再给他一巴掌,可举起手后又心又软了下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五味杂陈地长叹一声,低声喃喃道。
“他最大的敌人,向来都是他自己啊。”
***
载着江游川的马车并没有去寻找苏淮之,而是驶到了上京郊外。
远处,一个祠堂正伫立在此。它装潢华丽但杂草丛生,隐隐可以窥探出曾经的辉煌,只是如今很少有人会前来光顾了。
江游川打开了马车的门,从上边跳了下来。
“江大人,时间紧迫,您这是……”车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着手边的活不做,而是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无妨,我进去一下就好,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江游川哑声道。
既然江游川都这么说了,车夫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江游川没有再留下什么话,径直离开了。
他一步步走向祠堂,熟练地解开了门锁,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祠堂里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使得他只能凭着直觉往暗处摸了摸。
没过多久,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火折子。
“啪”。
他点燃了火折子,又用它地将旁边几座的烛台给尽数点亮。
祠堂上方的牌匾布满了灰尘,可透着烛光还是能隐隐看出上边的内容——廉洁奉公,两袖清风。
在牌匾之下,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不少牌位,加起来大约有上百座。
江游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那些牌位前,闭上双眼。
没过多久,他的脑中便浮现了沈晗那张惊恐的脸。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并没有听过沈晗说话的声音,可耳边却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
渐渐地,说这话的人似乎又多了一个,没过多久他的脑子里便全是各式各样的催促。
“来不及了啊!”
“我现在得到这些有什么用?都晚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所有的指责声都夹杂在一起,渐渐汇聚成一个跃跃欲试怪物,正耀武扬威地挑衅着他。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尽是冷汗,可依然不敢睁开眼睛看一眼跟前的牌位。
最终,那些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威严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洪亮,且不容他人置疑。
“游川,你当真尽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