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甘权彻底走远后,袁启便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到了屋内,而眼前的一幕则是让他愣在了原地。
袁忠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多了许多伤口,最重要的是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这是甘权做的?他也想杀了袁忠?!
袁启倒吸一口冷气。
事已至此,再把现场伪装成自杀已没有意义。既然甘权愿意做这个出头鸟,那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后来袁启曾自嘲地感叹到,或许在他想利用甘权的那一刻就,已经失了为侠的本心。
因计划有变,他没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遗书,还将沾有剧毒的酒壶收了回去。
今日袁府设宴,他作为主家的一员不好离开袁府,而酒壶作为关键证据又万万留不得。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一个门童,让他帮忙把酒壶带出去处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门童竟转手就把那酒壶给卖了,让江游川他们抓到了把柄。
至于那封伪造的遗书,已经被他私底下销毁了。
交代完一切的袁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刚刚自己给自己倒的茶。
“事已至此,我再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了。我承认自己犯了大罪,江大人,您可以带我走了。”他坦然地笑笑,“我也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我本以为承认罪状的过程会很痛苦,但好像并没有。”
无论如何,他解脱了。
江游川颇为惋惜地说:“我们会去调查盈玉的死因,倘若公子所言属实,并且袁忠确实有加害林曼鸢的想法,根据大祁律令,我们会帮公子您酌情减少些刑罚。”
“当真?!”袁力兴奋地跳了起来,跑到江游川跟前抓住了他的胳膊,“求求您了江大人,哪怕下狱都行,只要他活着就成,活着就有盼头。我本就对不起他,实在是不忍看着他再送命了!”
“袁老爷求我也没有用,一切都要根据大祁律法来。”
说完这些话后,江游川便挥了挥手,唤来了一众侍卫。在侍卫们的押解下,袁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困住他多年的宅院。
被押上囚车前,他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林曼鸢。
“阿涟大人,可否求您帮最后一个忙。”他叫住了一旁的阿涟,侧首低语。
没过多久,载着袁启的囚车便离开了。
林曼鸢孤身一人站在原处,久久不愿离去。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阿涟。
阿涟看着哭肿了双眼的林曼鸢,心里很不是滋味,赶忙将手中的步摇递给她说:“喏,启公子让我给你的,他还让我给你带了两句话。”
林曼鸢接过那只步摇,缓缓地放在心口。
“大人请说。”
“他说,所有的债他都已经还清了,唯独还欠你和盈玉。”
“还有呢?”
“他还说,不必等。”
***
后来,在江游川和秦暮予的带领下,大理寺的人在凌绝山找到了盈玉的尸首。
袁忠仅用一根细绳就取走了这个习武之人的性命。或许是因为愚忠,又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应该赔一条命给许长义,在被害期间盈玉没有进行任何反抗,似是坦然赴死。
盈玉毕竟是袁氏家仆,卖身契还在袁府手上,江游川他们不好插手他的后事。不过袁玥做主,把他安葬在了他城郊的那座小宅附近。
袁力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不愿再管理家事,好在有袁玥顶着。为了帮姐姐分担,袁熙放弃了科考这条路,替了袁忠的位置,开始着手研制新茶种。姐弟俩刚刚开始磨合,在很多事情上都缺了些默契,但如今也都在慢慢变好。
徐碧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据说她天天吵着要爹爹带她离开袁府,想跟着爹爹回家打猎。袁玥已经请了上京最好的郎中来给她看诊,不过曾若初却觉得,与其让她接受亲儿子入狱的痛苦,倒不如让她一直沉溺于儿时的梦境中,那毕竟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至于林曼鸢,袁玥曾不止一次劝过她,让她和袁启和离,只是她始终不肯。袁家其他人都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便帮着她扶持起了林家的产业。
日子一天天过去,袁府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
一天,执兰和青竹特地起了个大早,决定去打扫一下袁启曾居住过的地方。
这间屋子里的摆的所有的东西都未曾动过。除了青竹执兰和林曼鸢,很少有人来这里。
两个少年分头行动,青竹负责清理墙面的蛛丝,执兰则负责擦拭桌上的灰尘。
突然,执兰似乎瞧见了什么,惊慌地叫着:“哎呀,这支笔的笔杆怎么裂了?这可是公子最爱的一支笔!”
青竹凑了过来,顺着执兰指着的方向望去,发现书案上的那支笔的笔杆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裂纹。
他好奇地感叹道:“好奇怪,这支笔跟了公子那么多年都不见坏,如今怎么坏了?”
“哎呀,算了算了,等公子回来再给他买一支更好的。”
“公子又不是那种俗气的人,之前那只翡翠笔他都没怎么用过。欸?你去哪儿?”
“我突然想起来了,张婆子说过今日厨房会研发新糕点,我先去尝尝,去晚了就没了,待会儿再来。”
“不行!你怎么……算了算了,等等我啊!”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
而那支碎裂的旧笔,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原处,似是在等着有人能再次拿起它,写下磅礴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