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意费劲地把木箱挪上小推车,这才想起了她的下属,又回头细细嘱咐。
“舟行行,你别害怕,有什么不明白的问蜜琥就好,这几天暂时别回家,先住到宿舍里,保管好那张魂页,之后再细谈。”
“蜜琥,你给舟行行安排一下宿舍,最好和你一间,剩下都交给你了,尽量坚持到我们回来。”
这时候倒又找回了领导那精明的样子,适才对峙时怎么就表现得一塌糊涂呢。
风霜恨铁不成钢,催促着黎意快点出发,临出门前,她看到舟行行拍了拍蜜琥的肩,这是一个不算亲密但又充满安抚意味的动作。
“刚刚是不是不能继续往下说了?没关系,我不问了,等馆长回来再说。”
“你先带我去宿舍吧,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宿舍呢,嘿嘿,这下我也能体验体验包吃包住这项福利了。”
再往下的话音已经听不清了,只见蜜琥在舟行行费劲吧啦的宽慰下,终于放松了表情。
这一幕对风霜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上一次这么做的人还是一位小子,名字早已忘了,只记得身份是蜜琥的表哥。
那时,风霜还被困在深山的祠堂里,每日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无聊地描摹着从窗栅上投下来的日光。
偶尔祠堂的门会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老得脸皮皱皱巴巴、走路又颤颤巍巍的老族长,虔诚地朝她焚香跪拜,然后絮絮叨叨地汇报外面的境况。
那不会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族里的劳作和收成、哪个族人成婚添丁了、哪个族人醉酒打架被严惩了、哪个族人得病好了或者死了……
那些佝偻着腰、从不抬头的族长们,只会在风霜面前重复着几百年从未变过的轱辘话,就和这间祠堂一样,老旧又死气沉沉。
作为长久庇护族中的老祖宗,风霜知道,仅有能看见她的人才能选为一族之长,只是代代族长都能看见她,却又不敢看她罢了。
但代代族长们,并非一开始就不敢抬头的。
族长从选出到即任要经过漫长的磋磨,她们被关在祠堂里,背那些枯燥又落后的族谱、族规、族籍,只要错一字,就会迎来戒尺的惩打,那些伤藏在衣物的遮掩下,不易觉察,却总能痛入骨髓。
每一代族长都是孤独一人挺过这种煎熬的,她们会不解且不甘,然后慢慢绝望而柔顺。
最后,新族长才会姿态顺从地叩问来年放蜂收蜜的吉时。
风霜不必答,一切照旧即可。
整座山头的节分天气都在风霜的掌控下运行,不管世间如何变化,她都能保证族人的收成年年一致,而族人更是如她手中的蜂子,虽然微小,但总能按照她熟悉的节律生活。
风霜习惯了这种有条不紊的秩序,也认为她会一直循环着深山的四季,直至灵力耗尽。
而每过四五十年,族长都会循例领来一群幼嫩的孩子祭拜,那是祠堂中难得热闹的一天,孩子们没有经过调教,不知规矩,在本应严肃的场合大声笑闹,风霜也由得她们,只在一旁细细观察。
其间,谁能和风霜对上眼,谁就是一族之长的继任者。
这次点出的是蜜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