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暴雪,黄昏时节。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注定多事。
时间回溯四个小时。
下午三点,关押赵二平的小破牛圈内。
许康平和赵正清相遇于此,并成就了一段猪联璧合的传奇。
——也可以说是赵二平命硬得很传奇,被这么俩货整治一番愣是还能活蹦乱跳。
还有个憨柱子,大呼小叫闯进来,闹得大家伙都跟着一惊一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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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赵二平正窝在墙角里苦苦思索一个哲学问题:
痛得快死时,该怎么瞒住自己的娘和哥哥?
痛。
痛得她坐都坐不稳,半边身体麻木到毫无感觉。
但只要她不说,娘和哥就不知道,那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嘿嘿。
赵二平摸了摸眼睛上蒙着的布巾,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很难受,不过嘛,她美滋滋地叹了口气。
俺居然活下来,被那么打居然还没死,可真不错。
嗯~,赵二平同志,你很厉害嘛。
总而言之周而转之,不管前面还有什么难过的坎,我赵二平必然会逢凶化吉,打败所有敌人的!
这就叫否极泰来,嘿嘿。
然后她就在母亲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酣然入睡。
麻醉药生效了。
一直等到许萍翠点头示意,许康平和村医生赵正清才踮着脚尖,缓慢地挪动进来,给二平诊治。
小农村里当大夫的,那水平可想而知。
赵正清是个复合型人才,既管给大牲口治病,又负责给人正骨,集兽医骨科大夫于一身的乡土精英。
许康平也不差,足可以与赵大夫一较高下。
要是许同志能在大学里多学两年,那可能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专业医生,然而现在这个连理论知识都还不太过关的小年轻,头一次出师就是要在个重伤的小姑娘身上做临床实践。
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气魄,不是个愣头小子还真干不出来。
赵正清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来这里探望一下,是因为存药的箱子由赵勇锦看管。正清的确有钥匙,可如果没有勇锦领着他去,那钥匙就跟挂墙上的装饰品没两样。
等到勇锦老爷子好一阵调兵遣将,把平平派出去干大事之后,正清才找到机会领了药,着急忙慌地往牛圈狂跑。
谁曾想,跑到半路就遇见了同样火烧火燎满世界找他的许康平。
就这么两个二把刀大夫碰头一交流,赵正清才知道赵二平眼睛看不见了,许康平也才知道赵二平要麻烦的不止是眼睛,那姑娘至少一条腿骨折了。
许康平就赶紧拿着麻醉药狂奔回来,等到要给姑娘注射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学过注射啊!
更何况给病人打麻醉药这门课,单看课时就知道应该挺复杂的……
小许就只好在二平姑娘鄙视的目光下,等着正清大夫回来。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正清大夫简单出手,啪嗒一针戳二平静脉上,没几分钟小姑娘就睡得深沉了。
小许同志对正清大夫的手艺很是敬佩,但也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
他就问了一句:“正清同志,您这麻醉药的成分是……”
不用问适应症,和病人禁忌症状吗?
赵正清沉稳回答:“乌拉坦。”
哦,乌拉坦。
啥?乌拉坦????
许康平快疯了,恨不得摇着正清同志的肩膀狂吼,那不是兽用药吗?
赵正清比他更吃惊:“兽用?嗨,能治大牲口就能治人呗,用量减八成就好。许同志你放心,我们这么做好些年了,没出过人命。”
“你们村子有破伤风针,有医用酒精,没有麻药?”
赵正清一愣:“乌拉坦不就是麻药?”
许康平被他噎得半死,也气的半死:“人用的麻药!”
赵正清呆傻:“麻药还分人用兽用?”
许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