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志,您也知道,农村林场多的地方,其实不需要货币流通。大家以物易物就可以了,军/民一家亲,一家人互相商量着交换,还增进军/民感情嘞。”
王学志微笑点头。
货币稀缺、交易手续繁冗,政治风险。
这些才是选择以物易物的主要原因。
这小女娃娃还挺会说话的嘛。
“王同志指出的两千块钱差额,就是因为我们与林场长期交易,货物交割会有延误而造成的。其中一千三百二十块钱,是为修筑洪水冲垮的两座大桥,我们卖给林场的生铁和高粱米钱。剩下的六百八十块,造成差异的原因的确没查出来,但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笔账上报给村公社了。”
以赵安东的名义。
“好的。那闺女,对方收据呢?明细单拿给叔看看!”老王挺随和。
赵正德听见他这句话,却跟有人拿鞭子抽了自己一下似的,惊骇到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赵平平挽着袖子就跳到牛车上面,好一通乱翻,最终拿着一个红本上面标着“林1958”字样的红色账簿,交给了王学志。
“王同志,这是从1958年到今天的凭证单,您可以跟同志们核对一下,跟总账对得上的。”
王学志拿着这沉甸甸的账簿,除了说好之外,他也实在无话可说。
这场遭遇战,以赵平平的完胜而告终。
勇锦老爷子的心,这也才放下一半。
咱闺女这事办的,保护好了自己也救了村里的干部,仔细,妥当!
至于另一半心么,赵勇锦给了五德一个眼色,让他挡住赵正德。
在看见平平交出去那个“林 1958”红账簿的时候,正德支书的脸色差得吓人,跟见着鬼似的。
他莽撞着站起来,推开五德,却是冲着安顺吼道:“赵安顺,你就跟着外人合伙起来,这么对你爹?”
安顺当没听见。
在场有不少怜惜安顺这苦命孩子的大爷大妈们,一听见老支书这话意思不对劲,纷纷站起来劝解,平平狂跑过去想借着跟赵正德吵架的机会把这老东西的注意力引开,却到底晚了。
赵正德当着全村的人,当着赵安顺的叔父师长兄弟友亲的面,咆哮诅咒:
“反正我也就只有安东一个儿,赵安顺是谁?早点死了我最开心!你个不该降世的畜牲玩意儿,你克死你娘不说,你现在是要来害死我”
没人惊诧。
这话老正德咒过多少回了,安顺放不放在心上不知道,外人倒是听得很烦。
于是软声劝解的,大声痛骂“当儿子的就算有不是,当爹的这样说也过分了哈!”,还有让安
顺道歉的,这纷乱而又异常熟悉的喧嚣敷衍响起。
不过是安顺从小长到大听惯了的噪音。
他也就只好按照习惯操作:仍旧当听不见,当看不见,当什么都没想。
王学志并不看这个眼神空洞却扯着个笑容的大男孩子,只安静地接过账簿。
什么都不过问,就是对这个人最好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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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账簿在手,那目的达到,剩下的事情就是王学志和工作组的同志们加班加点的对账,顶多有问题的地方再把相关人找过来。
就算是农闲时节,农民也还是有事情要忙的。
到此时,聚在村大堂里看了一下午戏的群众们,按理也应该散伙了,回家得做晚饭去。
只可惜,赵平平挺拔站在大堂正中,挡住王学志等人的去处。
她微笑着问这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王同志,村里的账簿您先看着。那我妹妹的事,你现在要给个说法!”
然后她伸手一指刘英:“你的同志,当众殴打群众,造成恶劣影响。你要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个处理结果!”
“这个人,”她用手指着贾三德,“滥用私刑,造成我母亲和两个未满十岁的弟弟妹妹身受重伤,应该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还有你,王学志,你放纵手下行凶,你的责任不是打个报告就可以的,你这是触犯了刑法!”
你的事完了,我家的事,现在跟你算账!
安顺和安平,这从牵着牛进门就一句话没说的哥俩,再次沉默着,一左一右地拎出了铁锹。
来吧,姓王的,开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