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的声音如同BGM,从手机中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
沈既明的声音传来:“我在。”
“我跟梁爷爷正要去医院呢,他说要看看您的病人。”温阮语气镇定,目光却忍不住抬了抬。
梁建中身后,宴凌舟扬了扬手机。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莫名就安了心,温阮悄悄放松下来,大大方方地打电话。
沈既明:“来可以,人不要太多,别打扰我的病人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温阮应声,看了眼在一旁“偷听”的老人,结束通话。
逻辑上此刻无懈可击,老人已经信了大半,跟着大家开始移动,却依然没有松手。
温阮也不挣扎,反而轻轻扶住老人的胳膊,一边关注着脚下,一边和他说话。
外间依然风雨大作,从钢厂走到马路上时,一行人都湿透了。
秋雨冰冷,湿透的衣服被风吹得冰凉,温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忽然,一阵暖意贴上后背,是宴凌舟脱了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他的车还停在茶楼附近,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风雨中,好不容易才到了街道办事处附近,看见那辆五座的路特斯Emeya,大家都松了口气。
在梁建中一迭声的催促下,四人上车,梁建中依然攥着温阮不放,梁疏雨犹豫了一下,去了副驾。
宴凌舟皱眉看了眼师父,从后备厢拿出干燥的毛巾和毯子,分给三人。
车辆平稳起步,温阮轻拍老人的手臂:“都上车了您还防着我啊,您身上都淋湿了得赶紧擦擦,这会儿腰疼吗?”
车里没开空调,只有温阮的声音轻轻回荡。冷风凄雨的黄昏里,唯有这里,充满了温柔的暖意。
雨依然很大,路况并不是太好,宴凌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断断续续的跟车空隙里,目光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
十几分钟后,温阮终于抬眼,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精神高度紧张一下午,又受了风雨,此刻终于在少年的安抚下睡去。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梁疏雨从前排转过身来,感激地朝温阮点点头。
“我们现在去哪里?”温阮做着口型。
“去医院。”宴凌舟在后视镜里说。
等红灯的时候,他扥着安全带转过身来,看着梁建中睡着了也没放开的手,皱了皱眉。
“没事,”温阮扯过薄毯,搭在老人身上,又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轻声说,“你慢慢开,别着急。”
宴凌舟缓缓启动。
原本还在想,刚淋了雨,他冻着了怎么办;被抓了那么久,手腕会不会疼。而此刻,看着拢着自己外套休息的清瘦少年,他又突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暴雨造成了大面积的交通堵塞,快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
“梁爷爷体温有点高,”温阮的手腕终于自由,反过来按上老人的脉搏,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他平时血压高吗?都吃什么药?”
梁建中这会儿都迷糊了,一直睡着起不来,温阮测完脉搏安慰了梁疏雨几句,从体征来看老人没什么大碍,这会儿不醒倒也省了他们再演戏。
三人合力把老人送进诊室,温阮向医生详细交代了老人的情况,等到所有的检查做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太感谢了,”梁疏雨拉着温阮的手,“今天要不是你,爷爷他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
温阮笑着:“谁让我跟老人投缘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见了我就困。”
梁疏雨被他逗笑:“那就是真的投缘。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你了,过几天他出院了我请你吃饭,可一定得来。”
温阮乖乖地点了点头,把梁疏雨推进病房:“姐姐也早点休息吧,今天都辛苦了,你还要守着梁爷爷。”
病房门外,宴凌舟结账回来,还带来了陪护——一个看起来很勤快的大婶。
“谢啦。”梁疏雨懒洋洋地冲他点点头,“吃饭你也来吧,正好把小温带上,坐地铁太远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大雨终于转弱,温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小软,你怎么还没回?在外面堵车了吗?”钟毅的声音传来,“一会儿要熄灯了。”
“啊!”温阮这才想起宿舍的门禁。
但从医院到A大,至少要跨越半个A市,这会儿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他无奈的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我估计回不去了,有点紧急情况。”
“这样啊,要我跟宿管说一声吗?给你留门?”
都是新生,温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地看向宴凌舟。
路灯昏黄,雨丝被风吹得飘散,丝丝缕缕落在男人宽厚的肩上,从温阮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是感冒了吗?
温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宴凌舟的西装外套,而他自己,轻薄的衬衣早就被雨淋得透湿。
他想把外套脱下来给宴凌舟穿上,却被男人按住。
宴凌舟好像在说什么,可天空中正好滚过一阵闷雷,他没有听清。
“什么?”温阮又靠近了些,下意识地将耳廓凑近他的唇边,却听见了他呼吸中微微的颤抖。
真的病了啊?
温阮刚想要开口,宴凌舟却吸了口气,话音沉稳:“联系辅导员说明情况,同时让你室友给宿管报备。明天再补纸质手续,说明情况就行,沈既明和青协会长都可以作为见证人签字。”
“哦。”温阮点点头,快速给钟毅重复了一遍,挂上电话。
“你……”他有点担心地看着宴凌舟,“要去挂个号看看吗?”
男人摇头:“没事,我也不冷。”
他拢好少年身上的西装外套,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雨幕:“你晚上怎么打算?”
温阮耸了耸肩:“没事啊,随便找个网吧或者酒店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回学校就行。”
宴凌舟的手还拉着西装的衣领,指尖在衣襟的硬边上摩挲片刻:“晚上住我那儿吧,离这里不远。”
“只是去休息。”他又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