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屏住了呼吸,看向两人,她不知道孩童同老妪说了什么。
方才,两人只通过一个简单的壶浆,自说自话。或许,她和孩童,彼此一知半解。
姜映真的细白的指节攥在了一起。
她还是希望,孩童能明白她的意思。
老妪是否会同意,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不过,五六个陌生人,莫名到了自己家,难免会有几分唐突冒昧。
拒绝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姜映真侧脸温柔娴静,心中却急如星火。因为不曾进水,女孩的口腔里弥漫一股淡淡的血味。
在姜映真和老妪之间,孩童充当了沟通的桥梁。
孩童与老妪说话的时间不长,两人说了什么,其余人不得而知。
总归,老妪的神情松懈了几分。
她看向姜映真,问道,“小姑娘,你们是一路逃亡到这里的吗?”
姜映真的眼眸黑白分明,她听不懂老妪的话,以为在问她是不是只喝水。
女孩点了点头,“大娘,只要一口水,喝完就走,我们绝不打扰。”
老妪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十岁的年纪,模样水灵秀美,命格却凶,一路逃亡到了这里。
岭南地卑土薄,晨夕昏雾,春夏淫雨,潮湿特盛,是大姚历来流放重犯的首选之地。
不知这群倒霉的外地人,初来乍到,能否适应岭南湿邪的环境。
女孩眉眼无邪,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花。
姜映真的嘴角抿了抿,向她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
这位姑娘,心性单纯,似乎,还在为给她添麻烦而抱歉。
显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久,却又来到了另一个恶劣的地方。
老妪叹了一声,在心中替姜映真等人默默捏了一把汗。
老妪的家,是一座破旧朴素的木屋,院中的石凳上,放有晒干的海草和贝壳。
孩童从水井打了一桶清水,烧了满满一壶凉草茶,分与几位奄奄一息的异乡人。
小渔村人口稀少,家中一下了多了五个人。老妪忙碌地烧水做饭,觉得寡淡的日子竟有几分充实。
快至初夏,海边阴潮,院外芭蕉青青,有几朵早开的栀子花,雪白幽香,沁人心脾。
可惜,栀子花的花期仅有三天,一遇雨水,清香不再,迅速凋零。待清晨再见之时,地上便会落了枯萎的花瓣。
晨间,老妪采了番石榴叶和薄荷,用来驱逐院内的蚊虫。岭南,人居其地,脾虚气热,水土不服。故而,凉茶不曾断过。
老妪总是留意姜映真等人。
她担心,这位娇弱如栀子花一般的姑娘,会不会一眨眼的功夫便香消玉殒了呢?
近来,外界不太平,灾荒频发。
这个小渔村,位置偏僻。由于靠近海边的缘故,外界的瘟疫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是一片难得的干净之地。
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行人自从来了这里,总会莫名得了热症。
多亏老妪熬制凉茶,祛除火气,姜映真才勉强觉得好受了一些。
双方不是哑巴,每逢交流却总是支支吾吾,甚至用上了手势,难免有几分滑稽。
孩童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姐姐。
在他眼中,这位只比他大了五六岁的姐姐,模样温柔,面容白皙,盈盈一笑如春日的洁白梨花。
孩童心性天真善良,他想知道姜映真的名字,家在哪里。两人自说自话,到最后,彼此一头雾水。
老妪只是摇头无奈一笑。
老妪善良,愿意收留他们,姜映真感激涕零,女孩主动帮老妪烧水做饭。
在姜家,这些琐碎之事,总是她的,对此她也信手拈来。
老妪却推了推她,疼惜道,“小姑娘,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一定要坚强才是。”
自古岭南多瘴气,大姚建朝三百年,流放了不少罪臣重犯。
逶迤五岭,埋葬无数累累白骨。
不少被贬之人,强撑一口残气,闲暇之时,总会望向大姚京城的方向。可惜,临死之前,他们还是没有等到京中的圣诏。
这位柔弱姑娘,只要命硬,能够活着走出岭南,往后必是逢凶化吉,一片坦途。
老妪说了一大堆话,姜映真虽不懂,可见老妪目光悲悯,面上的皱纹,是悠悠岁月留下的痕迹。
姜映真鼻尖一涩,知道老妪是在安慰自己,“谢谢您,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
姜映真不敢久留。
老妪虽善意收留,但若要一直待下去,未免太过贪婪。
姜映真想要找一家驿舍,可惜她的荷包丢了,遂打消了念头。
老妪牵着孩童,只能简单告诉少女等人,应该一直往南走。往南,有大片的村庄,数不尽的果林,以及充足的粮食。
人多的地方,设施繁华,自然会比这个海边的小渔村热闹。那里有医馆、饭肆、驿舍、茶庄,甚至还有报案的衙门。
却也有瘟疫。
此地,多山少地,草木葳蕤,苍翠到了极点。只是蚊虫铺天盖地,瘴气浓重,蛇兽猖獗。
岭南的某处官道上,前几日才下了细雨,道路泥泞不堪。
一位秀丽,挽着一位年迈妇人,两人步履缓慢,行走甚是艰难。
几十里才能遇见一个村庄。
姜映真本以为,清河村低处深山,偏僻荒凉,人烟稀少。
可是,到了这片土地,她才明白,什么叫做“人迹罕至”。
这里远比不上清河村。
范围分明越是清河村的两倍,人数,却仅有十几户。
人烟荒芜。
姜映真聪明伶俐,来到此处近一个月,她也学了不少当地的话。
她已能与当地人进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