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大壮在抽烟,谭梨花过去踢了他一脚:“隔壁村那个老鳏夫说要出十两银娶他什么的,你怎么想?”
赖大壮皱了皱眉头:“那人年纪也太大了些。”
“你管他大不大,有钱拿就是。”
“大家会说咱们。”
“说就让他们说两句,日子还不是要过,眼睛长在咱们身上不成,再说了,钱到手了才是正事。”
赖大壮又抽了两口烟:“等等看看旁的人家再说吧,说不定有更好的人家呢?”
奈宁坐在小凳墩上,双手圈着膝盖,莫名笑了笑,火光映在他面庞,脸色惨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火光跳跃,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晚上,一碟烧鸭一盘青菜,还有丝瓜鸡蛋汤,一家五口和和乐乐,讨论着奈宁的婚事。
而奈宁捧着破角的碗坐在柴草堆上,碗里是早晨煮剩的粥,搭配没落油盐的菜。
丝瓜都吝啬给他分一块,更别提鸡蛋与烧鸭。
他呆呆地扒拉粥,食不知味,时而想起那张笑容明朗的脸。
时而想起,三日前,他出田回家,看到萧练被抬回旧屋的那一幕。
萧练身上全然没有了一如既往的神彩,死气沉沉,不似活人。
他拄着拐从马车上下来时无人帮扶,他失足跌下时,周边尽是笑声。
那时天色有些晚了,路上没什么人,奈宁的目光刚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相撞。
奈宁不敢相信,眼前颓废沧桑的少年是他心中的朗朗明月。
他身上脏兮兮的,脸蛋脏污,头发枯槁,面容憔悴,裹着麻布的腿脚渗出脓血。
平素逢人三分笑的眉眼,没半点神彩。
可就是这样了,一张脸,依然绝色。
甚至平添了几分破碎感,莫名勾人心疼。
忽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爬上奈宁脑海。
他歪了歪脑袋。
既然他们两个都是没人痛的,那他为何不能要他呢?
他可以养他,不嫌弃他瘸腿。
一碗粥他也没吃完,外头灯熄安静后,趁着月黑风高,他捧着碗偷偷摸入灶房,果然一点汤汁也不给他剩,幸好锅里还余有一点饭。
奈宁捧着锅将最后一点米都刮下来,翻箱倒柜,再寻不到旁的吃食。
家里处处似防贼一样提防他,米油盐但凡一点吃食,都要锁进柜子里。
奈宁抿了抿唇,捧着半碗粥饭,悄悄往一个方向而去。
这是在村子边边上的一间破宅,道路两侧杂草丛生,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
破院在惨白月光下,越发孤寂凄凉。
周边只有蟋蟋蟀蟀的虫叫声,没有半点人气。
萧大公子往年同家人回来才住这边,他自己回来则借住他们叔伯家里,那时个个都要说他们叔伯好,兄弟和睦。
这座房子在本村是赫赫有名的好房,也因主人没有好好打理,年久失修而变得破落。
大门并没有完全关闭,虚虚开了个缝,不知什么人进去过了。
奈宁敲了敲门,低低喊着:“有人在吗?”
喊了几声,完全没有人应,迟疑良久,终是推开了门。
这破旧的木门转轴发出巨大的吱啊声,奈宁吓了一跳,放轻了手上动作,门推开有灰尘落下,一股子陈旧枯败味儿扑鼻而来。
奈宁捏着鼻子,眉头也拧了拧,这地方可怎么住人呢?
他一只脚踏进去,踩断枯枝树叶,骤起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
这屋子竟然完全没有打理,他迟疑了一瞬,萧练真的住这里吗?
他弱弱喊了两声:“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这座老宅青砖黛瓦,院墙高耸,周边树木茂盛,白天看着威风凛凛,夜间总觉得瘆人,没有半点人气。
奈宁蹑手蹑脚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看着自己。
院子里杂草丛生,撒了一地惨白月光。
堂屋房间也有月光投射进去,但没有月光的地方越发黑漆漆的,看不到里头有什么。
奈宁摸着黑进了堂屋,摸到了八仙桌,先将碗放上去。
再到处摸灯,没摸着。
转身摸进偏房。
黑暗中不知碰到了什么,痛得嗷呜一声,眼泪都磕出来了,越发想打退堂鼓。
若是有人,他都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会一声不吭?
想到今朝那些婶婶嫂嫂所言,他又担心萧练饿得起不来床,叫不出声,昏死了过去。
想想都到这里了,还是咬牙继续往前摸。
摸黑被磕撞怕了,这一会越发忐忑,不敢大步。
不多久他摸到了床边,心头一喜,没多久就摸到了蚊帐,继续往里探,骤然摸到了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