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澜自然说不行,跟扶逐去要钱,那不就是跟扶逐散发了一个,他刘澜穷的要命、还没才干的信号吗?
乔世昌倒觉得无所谓,他本就是个草包,钱还都被收了。
“等等!”刘澜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道。
乔世昌也看见了,他瞄了一眼,就嘟哝了句粗口,随即道:“这混不吝怎么来了?”
歧白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很快就判断出来了来者是谁。
他们眼中的混不吝、不对付的仇敌,那位燕家小儿子燕文霜,慢悠悠地走上前,似乎特意摆出个娇矜高贵的模样,很自在地接过了笺,落了几笔墨。
他不知道是写了什么,被那接待人笑脸盈盈地一行礼,她作势要迎他进去。
“……燕公子好文采。”
歧白耳朵尖,敏锐地听到了这句。
他们站得近,其实三人都听见了。刘澜反应最大,想到燕文霜文采比过了他,就气得不行。
反倒是一直没什么文化的乔世昌接受良好,拍他肩安慰,险些给刘澜拍出内伤。
三人都不敢有太多动作,混在人群里,生怕被燕文霜挖出来嘲笑。
——但很可惜,他们失败了。
临踏进门槛前的一脚,燕文霜突然回过头,目光凝到了那簇梅花上,笑道:“那编小辫的公子同我是一道的,一起迎过来吧。”
燕文霜冲他伸出一臂,他今天穿了身劲装,显得格外利落。
歧白张开嘴,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就被推了一把。
刘澜在歧白后面出力,凑耳小声说:“你先跟着他去,给我们探探风,我们待会想办法再进来。”
歧白:……
他还想再说话,又被刘澜推了一把,便只好把话囫囵咽回,迈开步子,跟在了燕文霜身侧。
他稍微快了点步频,好跟在肩侧。
燕文霜叫他过来,似乎真只是单纯帮他一把,他搁前头徐徐走着。
在他后头,歧白落后半步,听着负责带路的小书童过来,边走边介绍着阁内名画。
燕文霜不说话,歧白也没有主动开口的念头。三人一行,只有竹谣阁小书童的声音。
小书童抑扬顿挫,十分自豪:“小公子,这是前朝名家梁书翠所画真迹,浓墨点深情,淡墨绘遐思,你瞧……”
歧白懂什么书画,胡乱点着头,嗯着声,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他的目光飘乎着,突然一顿,精准捕捉到了正厅的说书人。
这说书人身形有些眼熟不说,声音也有几分似曾相识感。
歧白再仔细一瞧,眸光一闪,终于确定了他是谁。
——洪子虚。
洪子虚瞧着比先前气色好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上台能显得有些精气神,似乎是抹了些脂粉,道真有白面书生的模样了。
他的腮粉色调艳了些,像戏剧里的打扮。
歧白知道他或许是个鬼之后,瞧他那张脸,都觉得有些许诡异了起来,肩膀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也很纳闷,按理来说他不该怕一只小鬼。
因为洪子虚的出现,歧白根本没留意看路,直到脚步绊脚步,鼻尖撞上了燕文霜的脊背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燕文霜也因此停了下来,侧过身子,回了头,静候他解释的模样。
歧白一句话哽在喉头:“……抱歉。”
燕文霜也不在意,扬高了眉头,嘲了他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对我起了心思了。结果是看着燕家重金请的说书人走不动道。”
燕文霜这句话有点像戏谑:“——不如等他下了台,我请他来见你一面如何?”
歧白没有吭声。
燕文霜等了半天,一句话也没等到,好奇地偏过头来去瞧他,乍对上歧白警惕的眼。
他的眼本就圆,睁圆了更显乌黑。燕文霜先前没说错,歧白的长相确实偏远,与寰天风行的俊俏稍显不同,此时他目含警惕,眼眸幽深,盯得竟让燕文霜背脊生寒。
只是燕文霜看见了这警惕的眼,尽管也怔愣了一下,却也还是笑了。
燕文霜将小书童挥退下去,问少年:“你猜到了?”
歧白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把目光挪开,再去看了一眼洪子虚。
歧白:“我也没这么笨,你早就知道?”
燕文霜这个时候却不接歧白的话茬了,他似乎像装傻充愣,故意逗一逗歧白:“听不懂,你要和我二人幽会?”
“少装了,”他面前的少年开口,他说着说着似乎觉得好笑,又从喉里闷出声笑来,“你恰好发现了一个病痨鬼,给他招进阁中说书,又恰好偶遇我在竹谣阁门口,顺手帮了一把,是不是?”
“——燕文霜,那你真是天降福星。”
燕文霜懒洋洋地:“是啊,老是有人这么说,我是天降福星。”
歧白很少说这种话,他不喜欢这种被迫进局中的感觉,但又爱随波逐流,懒得去搅个天翻地覆,也只好小发雷霆一下,让布局者晓得他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燕文霜就笑,他说:“你再见一见他吧,你不会后悔的。”
走廊上,因为二人的沉默,陡然静了。歧白似乎只能听见正厅的喧闹声,还有说书人所讲述的桥段,抑扬顿挫,娓娓道来。
“只见那鬼帝双目怒睁,要死不瞑目,拖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