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执挂完三个吊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夜里空气寒凉,明月高悬,急诊部出来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几簇矮灌木环绕成一圈,盈着月亮的光辉,叶缘泛着柔和的光,平添了不少寂静冷清。
祁执穿着单薄的睡衣,从温暖的室内出来,被凉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将衣服紧了紧,双臂环抱在胸前,缓解了一下冷意。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虽然他并不想来,“医药费花了多少,我给你。”
祁执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皮夹,他很久没用现金这种东西了,担心宁域也不用:“你要纸钱吗?或者要等我买了新手机转给你都可以。”
“纸钱?”宁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了一声,调侃道,“恩将仇报啊,迫不及待想送我上路了?”
“额,不是,我是说纸质的钱,”祁执将捏出两张百元大钞像宁域示意,像个听不出玩笑话的古板小老头般认真解释。
话落,他还是没忍住抓出了宁域话里让他不舒服的词眼,一板一眼道:“虽然我感谢你送我来医院,但我原本只是想要下楼买胃药吃的,是你不顾我的意愿要带我来医院的。
“要不然你对我提出一个要求,想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然后我们就两清了,我不想欠你什么。”
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急于撇清关系,显得有点没良心,但是不说又像有根刺梗在嗓子眼里。
他不喜欢这种你欠我我欠你的人情往来。
像两根分明该是独立的耳机线,缠绕在一起只会越扯越乱,不及时解开的话,只会失去各自独立的使用功能。
祁执说完没敢看宁域,生怕他的话惹怒了大少爷,搞不好当场给他一拳再次送他回急诊。
那就又得麻烦刚才的医生了。
而且这回就不是霸总土味小剧场,而是法律援助小剧场了。
晚风里夹杂着几声蛙鸣,低低的、远远的,除此之外便是无边的寂静,寂寥笼罩着天地。
祁执缩了缩脖子,气温似乎比方才还要冷了。
就在他脑海里的内容已经发散到“宁域打他的话他要用哪种姿势倒地才能最大化的保护脑袋”的时候,耳畔突兀响起一道轻笑。
“什么都可以吗?”宁域的声音莫名低哑。
他缓缓低下头,凑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朵上。
“亲你可以吗?把你衣服脱光了,把你弄得乱七八糟的也可以吗?”
宁域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蛊惑,仿佛真的已经将他的衣服扒得光光的,大掌落在他身上,在他纤细的腰脊上留下一个个的印记。
“你在胡说什么。”祁执捂住发烫的耳朵,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少年瞪圆了乌眸,肃着张小脸,眼神里全是戒备。
像只警惕性极高的小猫。
宁域视线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描摹一遍,喉结滚了滚,终归是将更糟糕的话咽了下去。
“开玩笑的,”他站直了身体,脸上又恢复了酷哥那惯常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仿佛方才说那句骚话的人不是他一样,“不会再说这种话了,不要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祁执还是警惕地盯着他。
这种话是哪种话,是不再挟恩图报的话,还是刚刚那种奇怪的话。
宁域果然很奇怪,他想。
以后不走剧情的时候还是躲着点好。
系统不在,祁执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顺着这个话再问下去,害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奇怪。
他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打到车了吗,车牌尾号多少?”
宁域显然不想就这样揭过,他再次俯下身,俊脸凑到祁执跟前:“为什么转移话题。”
“还有短信也是,我刚才就想问了,是真的意外掉水里了,还是不想回我故意制造的意外。”
宁域眼型狭长,直勾勾看着人时能把人盯着后背发毛。
祁执下意识后退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抗拒。
“当然是真的意外。”这是真话,祁执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宁域没错过他眼底的情绪,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捻了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我相信你。”
他顺着祁执的意思打开了叫车软件。
只是按下叫车键的瞬间,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只剩24元的余额。
——而打车回去需要58元。
……
打不起车了。
宁大少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个问题。
而旁边的祁执还垂头盯着地上的草,耳朵尖尖红红的,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余光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
……简直可爱得要命。
宁域胸口猛烈跳了两下,飞速收回视线。
人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像个养不起老婆的窝囊男人。
宁域调低手机亮度,鬼鬼祟祟地打开百度,输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