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术士,你可认罪?”
角落里的檀香尽情释放着自己的香气,在书房中缓慢均匀地扩散开来。那味道平日里最能给人带来安心之感,然而如今,却无法与凝重沉郁抗衡。
关礼浚立于书案前,目光直直地盯着跪在身前的尤此。一缕灰白色的烟雾缓缓飘动至关礼浚眼前,试图弱化他眼中的愤怒。
“王上。”尤此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那何乐丞分明是因没达到目的而对我心存不满,您可千万别信他谗言啊。”
昨夜,关礼浚针对何轰下药迷晕同僚欲行不轨未遂一事罚其应杖一百、徒刑一年。何轰受刑前状告尤此男扮女装欺君罔上,妄想以此来减轻刑罚。然不仅没有戴罪立功,反而叠加了一个知而不举的罪名。
关礼浚念及尤此药性未解,并未立刻追究其过,故而推到今日卯时才遣人将尤此召进王宫。
尤此昨夜整整一夜未眠,倒不是因为药性未过,只是因为枕侧突然多了一个人。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当然兴奋也是真的。
虽然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但相距甚远,中间再躺两人都不是问题。任往也并未面朝他睡,可他光是看到那后脑勺就控制不住心猿意马。
说来也奇怪,他的脑袋活跃非常、浮想联翩,他的身体却僵硬无比,连翻个身都不敢。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派出自己的左膀右臂前去打探,可那手指也失去了往常的灵活,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特没出息。明明就差一指盖的距离便可触及心中的欲念,它却临阵退缩了。
他暗暗地骂了一声。
就在这时,被子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任往转身了,搅起一阵热气。
烛火已灭,房里墨黑一片,但他能感觉到任往在看他。
尤此以一种悄悄话的口吻问:“你也没睡着啊?”
任往低声问:“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尤此“嗯”了一声。
“你现在……”任往顿了顿,“在想什么?”
“听不见我的心声……”尤此扩展唇角,笑问:“是不是不习惯了?”
“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
“要不你猜猜?”
“不好猜……”
“嗯……我在想……”尤此屏住呼吸,悄悄挪动了一下身躯,手在被窝里摸索着,触及任往的胳膊时,被烫了一哆嗦。
迟疑片刻后,他轻声问:“我心向‘往’,‘往’心何往?”
他试探着滑动指尖,滑至任往手腕时,顿了片刻,没感觉到任往的抵触,这才鼓足勇气覆上任往的掌心。
两人的掌心十指贴合,尤此还未有其他举动,就察觉到任往的手指稍稍错开。
他心底泛起失落,灰溜溜地收回手。然刚要抬起,任往的手指便猝然挤入指缝,紧接着他听见很微弱的一声:“安皆。”
任往的眼珠很亮,目光很烫,足够映照他的视野,煨热他的心湖。
他不由得牵起了唇角,心底的得寸进尺也被任往的回应唤醒,他腰背一抬,屁股一挪,拉近了与任往的距离。两人的肩膀互相贴着,手紧紧牵着,对方的温度能清晰感应。
院外啼鸣交织,似在低声吟唱,似在窃窃私语。那声音穿透厚墙,与房内意韵暗通款曲,化作震波贯入胸膛,引得心脏剧烈共振。
尤此清了清嗓子,尽力克制着心里的跃动,尽量沉稳地开口:“我问你个问题啊,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你到底有没有帮我……”
“帮了,而且后面你还……”
尤此忐忑追问:“还怎么?”
该不会尿在任往手上了吧?
“还让我帮你……”任往压着声音:“那什么。”
尤此稍稍放心,片刻后又意识过来,不会吧?我酒后那么有出息?
早知道在宴席上多喝点酒了,这样的话他们现在指不定早就翻云覆雨了吧?
尤此默默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任往的手指,语气里带着心疼:“那你的手肯定累坏了吧?毕竟我一发下来时间还挺……”
任往摇摇头,实言:“几下就出来了。”
“不可能!我平时自己……”说着,他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过去种种自渡行为,“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我明明就……”
尤此的话语尚未尽数吐露,突然察觉到交扣的手指渐渐消失了,他下意识攥紧掌心,却只能握着一缕空气和残留的温度。
他心头一紧,忙不迭起身,双手在被窝里搜寻,“人呢,不是说……”
任往的声音至耳畔响起:“我的实身只有七个小时。”
“啊?”尤此苦着脸道:“那我以后……”
“放心,二十四小时内都有七个小时能见。”
任往的离去一并带走了他心里奔跑的猿猴和骏马,他渐渐平静下来,阖上双眼,酝酿睡意。
这里没有钟表这类计时器,他难以估算时间长短。本来是怀着长睡一觉、睁眼时就能再见的期待而入睡,可谁料到眼睛刚一合上便被关礼浚派人揪到王宫来了。
去往王宫的过程中,天空也被他那满腔怨气污染得阴沉灰暗,压得他止不住咒骂了一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从关礼浚口中得知自己男子身份被何轰揭露一事,在危及到生命安全前,睡眠被扰的郁闷压根不值一提了。
令他不解的是,何轰是怎么知道他是男子的呢?
难道那次与李素巧的对话被何轰听到了?
系统:“应该没有。”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