痦子半眯着眼扫过笼中女孩儿,乐唱道:“钱~啊~”
满意地踢向狗笼,铁锁剧烈晃动。
“嘎吱嘎吱”——欲落将落。
笼中女孩狠咬嘴唇,全身麻木,生怕痦子发现蹊跷。
痦子还不离去,咂巴咂巴嘴,一把鼻涕抹上狗笼,这才抱着发财梦走回房间。
“哐当”,关门声一响,女孩迅速撑起身子,伸手摸向那把铁锁,刚触到冰冷的金属,锁扣便“咔嗒”一声松脱,铁锁砸到她的掌心。
幸得上天垂怜!
拐子歪歪扭扭地沉睡,他们的“银钱”被溪鹤盗走,女孩儿一瘸一拐,紧跟小恩人脚步。
-
-
圆月之下,天倾地阔,孤寂道路上的身影愈发微小。
冷风钻入溪鹤衣角,她缩着脖子感叹:“真冷,今晚的风真奇怪。”
她问背上小姑娘:“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小女孩紧攥她的布衣:“不……不想。”
“什么?”
女孩声音微弱:“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
溪鹤粲然一笑:“还好,还是有家的。”
“我先带你去城里报官,城里可大了,拐子一定找不到我们。”
“嗯,听你的。”女孩紧倚她的脊背,试图攥紧活命希望。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恩人瘦弱的侧脸,在她耳边娇娇软软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
溪鹤回眸瞧女孩坚定崇拜的眼神,害羞得抿嘴一笑。
不知走了多远,浑身黏腻,双腿僵硬,走到一棵歇脚的大树,她把女孩轻放下背,气喘吁吁:“我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嗯……”女孩儿身体似乎不太舒服。
溪鹤想着:还真是娇弱的人,又白又漂亮,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不知叫什么名字。
-
-
银盘悬空,清辉万里。
忽地一阵阵强劲的夜风吹得树影摇曳。
赵宗瑾眼珠乱颤,指节狠狠揉搓眉间,无由的痛楚灌入脑海,冷意窜满躯壳,身骨愈发僵硬。
脑中忽有人言:“赵姑娘……赵姑娘……赵宗瑾……”陌生男子关怀急切的声音渐渐消失。
她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雪地,寒凉潮湿黏得她骨头生疼。
鹤娘……鹤……
倏然睁眼,视线清晰的那一刻,呼吸骤停,过度的喜悦冲入脑海,张嘴都变得困难。
“鹤……鹤娘……”
她居然看见,幼小的溪鹤叉腰站在她的面前,身子一歪一正,嘴里哼哼,很是惬意。
野风掀起她耳畔碎发,她听见,这名被自己亲手害死的小姑娘,正眨巴着眼睛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屏住呼吸,生怕眼前人如幻影消散,如坠五里雾中,记忆纠缠。
黑瘦丫头兴奋大喊:“小姐,我要伺候你在一辈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貌美丫鬟柔声说道:“瑾娘,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我会救你的。”
素衣村女雨中怒吼:“你根本离不开我!不要把我推开!”
华服妇人含泪问道:“瑾娘,这是你想要的吗?”
凤袍贵人捂住流血嘴角,痛苦说道:“我……才不恨你……你要……好好活着!我们……来世再见!”
……
记忆碎片凌乱,最终理清成眼前人。
赵宗瑾呆愣凝望溪鹤,胸膛剧烈起伏,眼角滚下一串热泪。
“溪鹤。”
“鹤娘。”
“傻鸟。”
试探,确认,思念,一句比一句激动。
是真的!
你没死!
我也没死。
我能看见,我还能听见。
“溪鹤,我们真的……来世相见了。”她紧紧地抓住眼前黑瘦丫头的小脏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鹤娘,对不起,对不起……”
压抑多年的悲痛,在此刻化作哭声喷涌而出。
野风啸空,树梢齐鸣,似在诉说前世的诸多遗憾。
-
-
溪鹤牢牢的束缚在对方怀里,热气打湿她的头发,泪水顺着额头滑过她眼角。
她难以呼吸,用力挣脱:“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叫溪鹤?”
“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你是哪家的人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一连串的疑问,这人太诡异了,莫不是被拐子吓傻了。
“拐子可真不干人事!”
赵宗瑾不知如何向她解释,难不成告诉她,我是一个死人,我是重生之人,我是害死你的人。
溪鹤见女孩发痴,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手却被对方抓住,对方十分激动:“鹤……溪鹤,你要记着我,我是瑾娘,我是赵宗瑾。”
“赵_宗_瑾?我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叫溪鹤?”
“你姓赵?我家没有姓赵的亲戚。”
“我有说过我叫溪鹤吗?”
面对她的疑惑,赵宗瑾剧烈呼吸,压下汹涌情感,沉静思考今生之事。
随后深呼一口气,柔声道:“我们先去城里,到了城里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了解溪鹤,溪鹤会听她的话。
溪鹤伸腰,觉得身体又恢复力气,才言道:“好吧!反正我也休息够了,我们继续上路”。
“你不要怕,拐子肯定追不上来。”
她一点不纠结对方的奇怪,这么娇弱的小姑娘遇到拐子,还被关在狗笼,肯定被吓傻了!
更何况,对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说不定是爹娘旧识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亲戚。
她安慰小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在明日天黑前赶到县城。”
赵宗瑾脚痛难受,却比不上心撕扯的感觉。
她趴在溪鹤的背上,此刻与前世重叠。
内心的激动在幼小孱弱的身体中乱窜,她一时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记忆,疼痛刺穿她的头皮。
“母亲,瑾娘回来得晚了,没能赶上和你相见。但天怜我,鹤娘还活着。”
她紧扣住溪鹤的肩膀,泪水侵湿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