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决定了……”歌仙兼定站起身,“我等天亮会通知本丸的各位的,先不在此作陪了。”
“慢走……”一期一振心中千种思绪涌动,最后化作一声再见。他闭上眼想冷静一下,脑子却又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夜晚悄无声息地被白昼代替,先是作为近侍的药研藤四郎起身告退,然后是直打哈欠的加州清光拖着昏昏欲睡的大和守安定离开。厚重的窗帘在阳光的照拂下也变得温暖,渐渐外面听得到鸟鸣声,屋中枯坐的人才略微动了动。
“天亮了啊……”一期一振摩挲着明石垂下来的发丝呢喃道。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一天起就对明石国行十分在意。也许是一期一振天生就带着“会照顾人”的底色,大家总是习惯性地对他委以重任,即使他很晚才来到本丸,化为人形。他手忙脚乱地适应着本丸的节奏,而那时的巫女和冬木雪已经隐隐出现了分歧。
是第一振明石国行,一直在他身边指导着他。也许是只想找个可靠的人接班然后躺平吧?一期一振苦笑了一下。但不得不承认,在三个主人身边周旋,在各项任务的落实,在弟弟和故人们的交往中他总是温和着一张面孔,只有看到那个懒散消瘦的身影,才能微微松一口气,展示着自己的不足与弱点。
曾经他不明白自己的感情,直到被诅咒般的命运裹挟着被迫抹去对方的生命。在一次次午夜望着空荡荡的来派房间,一期一振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心脏处的刺痛意味着什么。如影随形的痛苦纠缠着他,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他同意了明石的请求,杀死了对方。
"我后悔了——"往日挺拔如竹的身影突然垮塌,以温和为名练就的盔甲撞击在地面,发出碎玉般的哽咽声。一期一振慢慢蜷缩在明石榻旁,把头埋在了对方外露的手掌里,“如果,如果真和大家分析的一样,这一切都在巫女的掌控之中……那我当时是不是应该再好好劝劝你,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滚烫的泪水滚落,好似太刀的悲鸣。
另一边,雪融乖乖躺在床上,感受着太阳的温度。窗棂将光斑切割成菱形,被褥间残留着阵阵冷香。一旁的药研靠在床边,静静地翻着医书。
药研是快天亮的时候进入了审神者的房间。历经几任主人的房间装饰得很朴素,跟以前雪融梦幻的儿童房有很大区别。药研默默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明石国行看到屋内摆设后情绪波动会那么大。正想着,转而对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大将还没睡着吗?”药研摸了摸小主人的额头,“没事了哦。有一期哥看着,我就先回来了。”
“药研……”雪融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明老板是生病了吗,还会好吗?”
“生病了,慢慢就好了。”药研垂下眼不去看她。
“你过来陪我。”雪融往里边绣着桔梗花纹的软枕挪去,药研也就顺势靠在一边:“大将心里不舒服吗?”如果知道了我们瞒着你,会不会生气呢。
“唉。”雪融故作老生常谈的腔调,实则语调里还带着不安“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总觉得,总觉得明老板好像不喜欢我。”
“嗯?”药研侧过头,“怎么这么说?”
“我找到他时,他本来还在笑,结果看到我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第一次见明石这种表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药研微微直起身,随后又放松下来:“人在吐血的时候会很难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又怕吓到你,所以才这样吧。”他拍着雪融的背“睡吧别多想,今天让长谷部他们给你放一天假。”
“嗯嗯。”雪融回答道,心里却说这根本是两回事。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跟部队出阵过几次,见得多分辨得也清楚。明石国行抬起头,目光与她交汇的一瞬间,雪融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陌生的情绪——那是杀意,冰冷而锐利,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她的心脏。
雪融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瑟缩了起来。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困惑和恐惧。明石国行那时候的表情就像遇到时间溯行军一样。她还想继续思考,可是熬夜加药研的拍拍却让她眼皮越来越沉,整个人渐渐被睡意笼罩。
药研看她睡熟了,就蹑手蹑脚地离开,直奔实验室。有些事情,在一瞬间就有了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