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昏迷期间，你能保证在他们来到这里时，我还活着吗？”

六道骸没有停手。

“我的身体没办法接纳你的力量吧？再昏迷一次，可就醒不过来了。”小早川侑理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并非假装，是实打实的气息上的减弱。

六道骸看着她，良久的沉默盘桓，终结在低低的咳嗽里。他开口，确认了一项事实：“你想和我谈场交易。”

“非常正确，日辻同学。”小早川侑理再次询问，“那么，我可以坐下吗？或者，将我的手环和戒指还给我？”

祈使句真多。六道骸想。

“用问句来诉说强硬是所有黑手党都必须学会的一门语言艺术吗？”他忍住自己的情绪，拿出戒指捏在手中，“它的作用？”

小早川侑理撩起裙摆，坐上沙发，如实回答：“一款控制我生命流量的工具。”

六道骸觉得小早川侑理有点问题。

“你还真是放心，如此相信我会将这个东西还给你吗？”

“嗯，也不是放心你，是放心我自己。”

小早川侑理诚恳地对身边的六道骸表示：“如果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说出来。相信日辻同学为了救我，会给我的。”

六道骸黑着脸把手里的戒指递给她，观察她如何使用。

视力恢复了点的小早川侑理丝毫不介意他的目光，还转过去特意对准他，极为细致地讲解起戒指的使用方法。

“嗯，按照我目前的情况，三档就够用了。那么我们就来聊一聊轮回之眼吧。”

脑子里还正在接收戒指情报的六道骸宛若被车撞了般，思绪突然被甩飞到了半空中，极快回神后将三叉戟对准小早川侑理的喉咙：“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当时都销毁了才对，还是说对方本就是当时的知情者之一？六道骸眯起眼，手里的三叉戟握紧了几分。

“我并非当时的知情者。”小早川侑理笑了下，全然不在意抵在脖子上的锐器，“但我有我的途径，不然日辻同学也不会把注意打到我身上，不是吗？”

“说重点。”

小早川侑理感受到脖子上的细碎疼痛，平静询问道：“轮回之眼能见到死去之人的灵魂吗？”

被厚重幕帘遮住的阳光没法渗透进阴暗的室内，除了正值绿意时节的虫鸣，悉悉索索的，像是增加气氛的背景音。

六道骸很快想通关节，他没想到小早川绫香对小早川侑理重要到足够她只身犯险，不免嗤笑出声：“kufufufufu，你想问我，能否找到你母亲的灵魂。”

小早川侑理看着他，面上的虚假情绪全部退却，是人的五官最自然时的神态，不调动肌肉，只是安静且无言地看着他。

她的视力恢复了。

很难说六道骸在触及到那份目光时想到了什么，他只是避开眼，收回手上的三叉戟，带着些许莫名的嘲讽：“我不会和黑手党合作。”

“真可惜。”听到这般回答的小早川侑理轻飘飘地让声音落地了。

“那么，多谢。六道同学，戒指还要吗？”

小早川侑理取下它，送回他眼下：“对人质太宽容也不是什么好事，刚刚的一点时间足够支撑我到你想见的人找过来。”

“有人对你说过话多并不是件好事吗？”六道骸对她递来的东西不为所动。

“嗯……再次感谢你的好意？”小早川侑理摇头，将戒指放在他旁边，闭上眼向后靠去，体会着身体的沉重和疲惫，“借用一下你的沙发，第三次感谢你。”

“不过要是你的眼睛能使用的话，我会……”说了一半没声了。

六道骸：“……”

他现在能感觉到什么叫太阳穴突突地疼了。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和小早川侑理搭话，六道骸看向安详地躺在自己边上、呼吸一次比一次绵长的某位人质，太阳穴更疼了。

他做不出来把人掀走这么没风度的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放学后没接到小早川侑理的云雀恭弥按开手环，得到坐标后立刻动身前往目的地，一路心情属实不妙。深得对方脾性的云雀恭弥明白，他家幼驯染绝对是故意的。

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不做处理，一路赶到了已被废弃的黑曜乐园，看也不看地用武器毁坏锁后直径推门踏入。

只追了个影子的泽田纲吉看着眼前的废弃乐园，打了个寒战，扭头就想对站在山本武肩膀上的Reborn打出退堂鼓，然后被无情地一脚驳回，只能留着宽面条、捂着脸视死如归地走进乐园。

“云雀学长都在这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认为Reborn多此一举的泽田纲吉只敢在心里腹诽。

作为他家庭教师的Reborn盯了自己弟子一会，等到他瑟瑟发抖后才扭过头，看眼最高处的建筑和身边的森林：“蠢纲，那可不好说哦。”

话落，敌人就像RPG游戏里的怪物一样触发了，犹如迫不及待蹦出的主线任务。泽田纲吉抓着头发，带着十分之三的惊恐和十分之四的害怕，外加十分之二的吐槽和十分之一的淡淡死志，就此踏上了迎战敌人，获救同伴的热血冒险故事。

“啊啊啊啊——Reborn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说旁白吗，我们可是真的在挨打啊！！？？”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噢。”选择性耳鸣的Reborn安然地围观起这一场大冒险，对小早川侑理的目的心知肚明的他只觉得命运果然讽刺。

不然云雀响子所求的承诺也就不会是那个了。

……

一路顺畅登顶的云雀恭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晚归的幼驯染。她现在正紧闭着眼，虚弱地陷在充满灰尘的室内，部分外露的皮肤已经出现了红斑和丘疹，不正常的呼吸评论和脸色让他踏入门内，对看着他的人举起双拐：“咬杀！”

说罢追着话音掉落在地之前，兵器相接。

六道骸接下这一击，整得他手发麻，试图卸力拉远距离却被对方压死，暗骂一声立刻虚化了实体，趁着对方因惯性向前时闪身攻击后背。

云雀恭弥侧头，敏锐的战斗意识倾泻而出，顺势滚地躲开，转身回击。

“锵！”

听到了耳熟声音的小早川侑理下意识出声：“恭弥……”

本就难以压制的力量再度加重，六道骸迅速做出决断，再次故技重施幻化躯体，停在了小早川侑理的身后。

云雀恭弥冷冷地看着他，压低的眉目透出难以压制的凶性。

“我要找的不是你，事成之后我会将她送还。”

回应六道骸的是紧密的攻击。

觉得对方不识好歹的六道骸怒笑几声，将瞳孔里的数值调整到四，瞬间紫色的斗气覆盖在他身上，强化后的力量足够招架云雀恭弥的攻击，不时间穿插其他几道的能力。然而在他被紧咬后，又一次使用幻化时，却被对方提前拦截。

透过武器的缝隙，六道骸看明对方眼底的狠劲，他霎时明白：只让对方的四肢骨折，是没办法让对方失去能力的。

既然如此——

六道骸等待着云雀恭弥的不战而败。他身后的是不断盛开的樱花。

花瓣飘下，印在云雀恭弥的眼内，一阵晕眩和无力涌起。等意识回归时自己已经跪在了地板上，他抓紧手里的浮萍拐，摇晃地站起身又被击倒在地。

小早川侑理感到脸上落下了东西，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模糊的色块分不出区域界限，唯有耳朵里传来了些许声响，沉闷的钝击声，还有液体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

不快，堵塞的不快。

昏沉的意识拉扯着重伤的身体，挥出不像攻击的一击，云雀恭弥用那只没流入血液的眼睛看见了小早川侑理看过来的视线。

膨胀的某些情绪在触及到侑理时一刻压缩成唯一的念头。

侑理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她需要火炎。

他需要带她离开。

他需要扼杀眼前的猎物。

一点火炎燃起，顺着相接的武器灼烧到六道骸的手心。

但很快，这点火炎随着主人意识的昏迷熄灭。

只剩下看着手心脸色不明的六道骸。

57.

于是连一刻也没有为云雀恭弥的倒下哀悼，立刻来到战场的是——

泽田纲吉第一眼看见的是瘫在地面上生死不知血糊满身的云雀学长，第二眼是瘫在沙发上生死不知红斑满身的小早川同学。

然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要打的终极Boss·六道骸。

他缓慢地眨动眼睛，在想：

欸，我打六道骸，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