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又是什么时候背着他写的折子送去的?
林游脑袋嗡嗡有声,思绪乱成了一团。
静观其变的苏霁,早料林游的反应。他长腿晃悠悠下两个台阶后,坐在了台阶上。
“林大人,崔大人的提议是大胆了一些,但我们抛开成见,却也不失为一个广纳天下贤才的良策。”苏霁眼眸似笑非笑,缓缓的语气展现一个‘好先生’的脾气嘴脸。
林游气得胡子一跳一跳,跳到崔伟立身边跺脚:“你这是让王,成为天下的笑话!崔伟立,你安的什么心?”
林游知道有问题,却又不敢直问苏霁,只得先发难开口之人——崔伟立。
“林大人,我安的什么心,现在挖出来给你看吗?”跪地上的崔伟立扭头,也来了几分脾气。
林游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直,苏霁做不好某事,他都会上折子骂两句。这会儿,当庭骂他,面子也不给他留几分!是林游绝有的作风!
苏霁让崔伟立开口的原因之一,就是让他一个人顶了所有的骂名,自己立个好皇帝的人设不倒。除此之外,便是不想被林游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
“荔公公是一个刑余之人!是自熏腐之余!朝堂是什么地方?你听听你这是在说什么。”林游差点儿将手指戳到崔伟立的脑袋上。
林游,在某些方面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人。他那么一说,也激起了朝廷不少大臣的情绪,纷纷低语应和。
在其中,反倒是平时与林游交好的冷同文,细察台阶上苏霁的神情变化。
“林游啊林游,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看不起刑余之人?觉得他们天生命贱?”崔伟立情绪一激动,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
林游倒也不是脑子一热就搞对立的人,圆目一滞,立马给自己否认:“你别给我玩文字陷阱,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一下可被崔伟立找到道德制高点了。
崔伟立微微蜷缩的身板,当即支棱了起来。
“林大人阿林大人,我知道你这人有些保守,却没想到你竟这样死板固执。何况,我也没指着他人,我说的是对王有救命之恩的荔公公!”
崔伟立痛斥,义愤填膺,锐利的视线扫向噤声的大臣们:“现在朝堂之上,试问谁对荔公公的能力有所怀疑?”
此话一出,群臣面面相觑,纷纷不低语议论。
谁人不知,荔公公身后站着谁。
朝堂的势力,主要分为三股。
一股是以崔伟立为代表,看似是臣子,实则为‘皇亲国戚’的势力。数百年间,他们家族势力渗透皇族,盘根错节生长,维护家族核心利益的思想根深蒂固,但行事灵活变通。
一股是以林游这类,身家清白,暂无根基,全靠才干卓越,被挖掘提拔的新生势力。
还有一股,就是谁也不站队,纯粹的边缘化。
大多数时候,朝堂内,几个代表对某一安排,某一事,某一人的争论,也已代表了势力的指向。
然而,从崔伟立为首的那股势力面面相觑的表象来看。
崔伟立这一记‘大雷’,属他们始料未及。
林游扫视了大臣一圈,大脑飞速之间,有些念头初露端倪。顺着崔伟立的话,他也将话头堵在喉咙,憋得胸腔剧烈起伏。
眼瞅着林游在朝堂上,被推向道德对立面,左右为难。
“崔大人,你这提议,倒不是无道理,只不过…”冷同文站了出来打圆场,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压了下去。
苏霁笑容在唇角扩张,玩味看向冷同文:“冷大人,你觉得荔公公身任内阁情机处的大总管,行事做得如何?”
这……
冷同文哪里敢回答,目光立马投向身侧的林游与崔伟立。
“王,荔公公的能力,在我与崔大人之上。”冷静了下来的林游,上前替冷同文解围。
他也在客观的事实上,表露服气。
内阁情机处,首先要处理的信息内容就多,需要耗费大量的脑力与精力,才能确保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其次,就是高效又利落的执行力…
林游与这机构打过交道,对外一向把内阁情机处比喻成一个严苛又缜密精细的机器。
“恩…”苏霁拉长了语调。
意味深长的明显又直白。
“林大人,既然你我对荔公公的能力没有否认,那怎么他就入不了朝堂?你就承认了你骨子里迂腐的偏见吧。”擅察言观色的崔伟立,甩了林游一个大白眼。
林游当场气又跳了起来:“崔大人!”
台阶上,苏霁仪态不失优雅与从容。
“林大人,莫气着身子。崔大人的提议,我还未准了。我想了一晚上,拿出来与大伙儿商议。”苏霁温声细语,阻了林游。
冷同文扯了扯林游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话了。
崔伟立倒是面上悠然,瞟了众臣一眼,心中深处却是不住叹惋。
能站出来的,果然只有林游一人!
“崔大人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
见大臣们一个个硬憋模样,苏霁玩味兴致虽浓,心里顿觉今日差不多了。
他起身,拂袖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容我再想想。现下,我们先谈一谈,边塞胡可可西游牧一族的事……”
这件事暂搁浅。
朝堂之上,迅速恢复七嘴八舌的讨论。很显然,比起荔公公这个敏感的话题,大家都觉得暂时揭过去较好。
可所有人的眼里,都在疯狂地交互。
这件事,过不去!
崔伟立忽然提及这事,必定是受到了什么授意。
荔公公入朝堂,实则是将内阁情机处彻底公开化,制度化,培养成以皇权为核心的第四股势力,继续削弱以崔伟立为首……
王,这是要掀起新的一场变革啊!
朝堂会议,结束。
一下朝,出了大门,林游拽住崔伟立,抖动着胡子,满目的恨铁不成钢。
“崔大人,糊涂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