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之眸光悄然落在姜喻泛红的眼尾。
她刚刚几声呼唤倒是很担心他?而且,倒是毫不避讳得直呼他名?
他姿态慵懒,身子微前倾,“师姐以往师弟叫的热切,现如今,为何频频唤我全称?倒显得生分了……”最后一句尾音上扬,显得
姜喻没管住死嘴比脑子叫这么快,平日她在校都是称呼姓名交往。
“情急之下,事急从权嘛……再说了,师姐那是担心你。”姜喻的思虑如潮,以后遣词用句亦当谨慎。
沈安之听到她又毫不避讳得念叨“担心”二字,难言脱口的情绪险些翻涌。一股热意灼得心口血脉发烫。
他微微捂住心口,姜喻见此又以为他伤口裂开。
她匍匐前倾身子,见他不知怎的偏头,手掌干脆撑着他肩头,近看没有渗血松了一口气,“还疼?”
“没有。”沈安之长舒一口浊气,喉间无声滚动。压抑他黝黑内心深处道不清的兴奋,屈指试探地虚靠在她眼尾。
姜喻睫羽扫过的刹那,沈安之蓦地停在半空,收拢掌心。
见他停滞收回的动作,姜喻身形下意识微微后仰。
没错过她小动作的沈安之眸光一暗,微抿淡无血色的唇,摩挲着从袖口掉落掌心的铜钱。
姜喻见他又不开口,前倾身形眨着妍丽的眸子,关切问:“师弟,你感觉如何?”
“小伤而已。”沈安之轻笑,默不作声得理了理胸前凌乱的衣襟,心海深处随平缓呼吸抑制躁动,指腹轻拂过心口。
那里是被她包扎之处。
“小伤?”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盯着他毫无破绽的笑颜,尾音低落下去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这是小伤?你没看到那一道伤口有多恐怖,而且位置是在……心口。”
如果算是小伤,那他以前该有多大的伤口……
姜喻指节泛白地攥住袖角,掌心掐出月牙状印痕。
为什么她不早点发现,而且原著只字没提过沈安之这道隐晦的伤口……
“师弟,什么时候受的伤。”观他衣襟完整,那道狰狞的暗红旧疤绝非今日所受的伤口。
沈安之整理完倚靠岩壁偏过头闭目养神,慵懒地抱臂还胸,正好遮挡玄色衣襟上的血渍,“师姐,又何必追问。”话音刚落,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这等小伤,无需在乎。”
“师弟……”姜喻呼吸凝滞在他漫不经心的笑中。没由来地气恼靠近他几分,死死盯着那人紧闭的鸦羽,齿关话语碾碎最后一丝犹豫,“我在乎。”
她几乎要望进他苍白眼皮下那双深邃的丹凤眸,“沈安之,你的命金贵得很——我要定了。”
垂下的长睫轻颤了一瞬,下意识抿紧苍白薄唇,沈安之睁开丹凤眸与她视线相撞。
他那双波澜不惊地眸子里总是一潭死水,他绝不想不出,有一日,他会为一句连承诺都算不上的话,而掀起一丝外泄的情绪。
沈安之敛下情绪,忽地一笑,眼尾朱砂痣妖冶异常,尾指轻勾上她的腰间丝绦抚弄在掌心,陡然欺身凑近她弯唇:“师姐,你总是……让我很意外……”
沈安之话音落下,便继续靠着岩壁闭上眼,再无后续言语。
意外什么了……
他强行定义为,意外厌恶之人如今活蹦乱跳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像只永不疲惫,绯红的小山雀般跟随在他身旁,灵巧又捉摸不透。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安之脑海情不自禁浮现过去种种,千言万语,千般道不破的情绪悄然凝结在使用真言术时他的提问。
她的那句喜欢……
可他从不值得……
姜喻见他不语,早习惯他话说一半。旁人想要撬开他的嘴知晓前因后果,本就是难上加难。
可她姜喻不是旁人,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姜喻想起刚刚分明看见他眼底翻涌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情绪,她才惊觉沈安之并非可怖至极的“玉面阎罗”。
他从未把受伤之事看在眼底,甚至可以说冷漠到不关心他人,更不在乎自己。
可这人,既不是刀枪不入之身,也绝非油盐不进……
沈安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姜喻举着火折子,轻瞥了他一眼,烛火在他面颊晃出妖异的影。
她默默地解开墨色披风,搭在他身上。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脖颈,她连忙收回手,指腹挟着一丝不寻常的寒意。
低温……
她想再试探触碰一下,指尖将触及对方衣领边缘时,腕间骤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沈安之轻松捏住她的细腕骨,尾指摩挲一下她跳动的脉搏,“师姐冻的哆嗦还有心思管别人。”靠着岩壁坐起身,随手取下披风。
沈安之略显苍白的俊容,鸦睫撒下一片阴影,那双丹凤眸看狗都自带三分深情和三分薄凉。
他鬼使神差地将墨色披风披在她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翻动,系上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他嗓音低哑道:“不许取下来。”
姜喻一眼认出,她教他的蝴蝶结系法。
她笑盈盈地弯唇,“哦。”
一脚步声由远及近。
宁贺辞持剑匆匆赶来,就见两人好似相互依偎的背影,咳嗽了一声,又怕刻意便慢下脚步,直至走近才轻声道:“沈公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