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低着头,见有人光临,便欣喜迎接,没曾想竟是沈云携。
她一改态度,冷声哼道:“怎么是你?你赶紧走,我这儿不接待你。”
沈云携没有将她的冷眼放在心上,她一瞧案板上的豆腐一块儿一块儿,白花花又鲜嫩嫩的,整齐划一排列在一起,可就是没有一块儿是卖出去了的。
她也观察了好一些日子了,张氏都是从早忙到晚,可惜没有一点儿收获。
晨时,她将昨晚做好的豆腐收拾一顿出来卖,可无论卖相再好,也无一人光顾她的小摊,一双儿女的丑事曝光之后,人人都视她为晦气,不愿再来。
曾经她也被人调侃为“豆腐西施。”
如今却是再也拿不出手。
“张夫人,我来买些豆腐。”
她语气温温柔柔,并无敌意,看上去只是个纯粹买豆腐的客人。
张氏不理会她,这个女子挑唆她的儿子与她私奔,还间接害死她的儿子,到头来又将她唯一的女儿也一并搭上了性命。
她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扒皮抽筋。
“担不起您一声夫人。”
张氏阴阳怪气一声,便开始收拾摊子。
“张夫人不卖豆腐了吗?这些日子可都一文未赚。”
语毕,张氏猛地顿住,收了手,她恶狠狠地瞪沈云携。
“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没杀了沈云携已是仁至义尽,竟敢蹬鼻子上脸。
“此言差矣。”
“其实张夫人也知晓贵公子是怎样的人,不是吗?”
张氏一听,没停下手中的活儿,而是动作迅速,收拾好后拉着小推车快步而去。
沈云携站在原地,望着她匆匆一路远去,佝偻着的背影,不由得百感交集。
张氏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她打开院子便发现一地鸡毛,笼中圈养的鸡鸭都不见了,她踉踉跄跄地行走,睁大眼睛。
很快,有人踹开院门,几个高大男子蛮横又猖狂地进来。
为首的那位叼着根狗尾巴草,凶神恶煞。
他们几个大摇大摆走到张氏面前,男子吐掉尾巴草,吐了一口唾沫。
“老子几个饿了,弄点鸡鸭鱼肉过来。”
这几个人是附近的流氓痞,到处蹭吃蹭喝,欺男霸女,还专门挑孤儿寡母下手。
张氏也见过他们几面,张蕴在世时还和他们有所来往,她还劝告过张蕴勿要与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接触紧密。
可张蕴压根不听,嫌她老了罗里吧嗦。
甚至还有几次将这几人带回家吃饭,她和花娘好吃好喝供着,有一次还让她撞见了其中一人对花娘上下其手。
她怕花娘遭他们毒手,于是只要他们来此,便很少叫花娘现身。
现今,一双儿女都不在了,他们竟还敢恬不知耻的上门讨要饭食。
“...没有,你们快些走。不然我就要报官了。”
张氏目光虚移,躲躲闪闪,终归是底气不足,她一介妇人,手无寸铁之力。
儿子女儿皆不体面的死在了一场龌龊肮脏情爱中,家中只她妇孺,她又有何种能耐威胁到他们?
“报官?”
几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扶腰狂笑不止,笑完之后又讥讽道。
“你去报啊,看看他们管不管你。”
“张蕴生前欠了我们一百两,子去母偿,你只要能加上利息还了我们,我们就走。”
“什么...?”
张氏不可置信地瞪眼,不敢相信儿子会背着自己欠下巨款。
他一字未提。
张氏哆哆嗦嗦后退几步,双腿几乎要瘫软下去,这么些日子,她一直麻痹自己,当做无事发生数着时间过着日子。
可身边的人和事,无一不在提醒她,张蕴和花娘都不在了。
街坊邻里戳着她的脊梁骨指指点点,背后的骂声几乎要对她挥刀讨伐。
每到夜里,她都辗转反侧惊坐而起,一闭上眼,出现的就是张蕴躺在冰冷的雪夜中,花娘自刎倒在血泊里。
她日日活在悔恨中。
也不知悔的究竟是收留花娘,还是没能教导好儿子,让他误入歧途。
“...好。”
张氏已经心如死灰,她点点头,脚步虚浮,往屋里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走到厨房,拾起挂在墙壁上的菜篮,里面放置着一把镰刀,张氏毫无波澜,拎着菜篮回到他们面前。
兄弟几个笑得肆无忌惮,面目扭曲地叫人生恨。
张氏握紧拳头,正要从菜篮里掏出那把夺命镰刀时,一声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等等!”
沈云携就站在院落门口,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