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哑口无言,没求过,因为尊重,所以不必求,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债务,基金,画廊,康青杨的珠宝铺……可见的,不可见的,她都是获利者。
“我记得你只是随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就又消失了。”
“Martin……”她忽然想为他隐约透出的失落而解释。
“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你在生病,我不想跟你争执。”他打断她,“别再浪费力气拒绝我。”
康雅思本来是今天回英国的飞机,可却因为回酒店时头昏脑涨的躺在床上睡着而错过了飞机。
她在夜里发了高烧,烧的头疼,混混沌沌。似乎是有人扶起她抱在怀中喂她喝下了退烧的冲剂。她身体的温度很高,高到手被对方温热的手握住的时候竟感觉到对方的手也变凉了。
康雅思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出了许多的汗。真正醒来时身上正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夜里。或许在她烧的最重时并不是夜里,只是她以为罢了。
因为口渴想去拿床头柜上的那杯水而惊动了在这间房里的另一个人。他已经脱掉了西装,摘掉了眼镜,只穿着白衬衫坐在沙发上。沙发旁开了一盏小灯,并不明亮,他原本正在低头看文件,听到响动以后才抬起头,把文件放到沙发上,起身向床边走了过来。拿起水杯去倒掉了凉水重新接了一杯温的,倒在手背上试了试水温后放到床头。接着扶起她,自然的让她靠着自己,把水杯递到她嘴边喂她喝。
“我自己来。”她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水杯放到她手里。当她拿住水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烧的浑身痛,没有力气。
他用事实证明了她不可以后,扶着她的手把水喂给了她。贺峰为什么能进来,不需要问。这是天堃旗下的酒店,他想要进哪个房间都易如反掌。
放下水杯后他再次把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又拿来耳温枪给她测了一下。环境昏暗,他又没戴眼镜,视力……把她放回床上,盖上被子。拿着耳温枪去了沙发那边,暖黄的灯光里,他重新戴上眼镜,压住了鬓边零星的白发,看到耳温枪的度数时紧皱的眉终于松弛下来。
眼前的景象令康雅思觉得温暖,也让她仍可耻的偷偷觉得这个并不年轻的男人魅力十足。她曾在失去他的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她不该再这样想,他有婚姻。
“你在生病,我不想与你起争执。如果你不是因为我才来香港导致生病,我也不愿意出现在这里。所以,你不必费心赶我走,也不必认为我还愿意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贺峰重新坐在了沙发上,语气平静,“我天不亮就会离开这里,你不必担心与我传出些什么而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和谁的关系?”她脑袋发蒙。
“我没兴趣。”
康雅思对于这样的语言似乎已经有了免疫力,甚至比起那时,这都不算什么。她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跟他缠绕进而引起他更多的负面情绪。
“你肯去看心理医生,我为你开心。”她的语气因带着鼻音而更显柔和,与对方的截然不同。
贺峰没有再说出尖锐的话,康雅思亲眼看着他脸部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
“有定期去吗?”她又轻声问。
等了很久,才等到了贺峰的一声,“嗯”
“你好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对我改观?”
“我对你的看法从来没有变过,你只是生病,又不是变坏。”
贺峰听她说话时目光落在前方不知名的某处,似乎是黑暗可以掩盖脆弱,也似乎是黑暗可以掩盖某种无能为力,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有什么用。”
康雅思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心中叹气,贺峰在她面前有时会很任性,这种任性在病时变得尤为明显,她期待他可以去看病,他却认为她在嫌弃他,偏偏拒绝就医,偏偏要像一个叛逆的孩子一样态度变得更恶劣。就像在说,你讨厌我,我不在乎,所以我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能软化贺峰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与包容,让他以为这样的他也是被接受的。所以她后来也不再去要求他看病了,因为那会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因为无法说服他。
“你为什么会患上抑郁?”贺峰突然的发问令她措手不及,“是不是因为我?”
“……”她沉默。
“没想起我时,你比现在要阳光快乐。”
“Martin…”
“我没见有谁影响你,所以是我,对吗?”
康雅思并不打算告诉他那些事,所以面对他的步步紧逼她选择回避,“我不喜欢你监视我。”
在这种环境下,在她制造的这样柔和的氛围里,贺峰收起了之前的那些强硬,没有说气话。
“你的病好了,还是要监视我吗?”她又问。
“我只是想了解你的生活。”他留下这句几乎听不到的话,合上手中的文件,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康雅思没有听到他的解释,只看到他连西装也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