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其实赵之禾是想要早点出来的,但看着妹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来,赵之禾蹲在电视机旁又陪妹妹看了三集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吃完两块栗子蛋糕后,才趁着对方睡着时,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赵之媛所在的高级疗养占主城区最好的地段,这片地界的每片草皮都贵,但由于环保协会的倡议游行,“金街”的路灯每到十一点就会准时熄灭。
故而此刻放眼望去,除了还开业的几家贵的要死的宵食店铺之外,街上几乎就没什么光亮了。
赵之禾将目光从窄道里左顾右盼做瘾.品交易的黑户身上收回,捂着鼻子挥了挥面前那股呛人的烟味。
空气里飘散的味道就能看得出,估计今晚值夜的纠察队又去喝酒了。
那些贩子很懂人情世故,买通纠察队在晚上做完交易后就打道回府,也不会做出什么危害治安的事,谁也捉不住他们的错处。
有钱开道,纠察队的官员就装聋作哑。
这个道理在联邦的任何地方几乎都通行,甚至有政.治家公开抨击现在的联邦政府,称他们比帝国时期最奢靡的马赛西二世还要腐败。
那次演讲闹得轰轰烈烈,但后来赵之禾就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见到过那位政治家。
他换了换脑子,见有贩子已经朝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为了避免对方做生意做到自己头上,只能按灭手机上刚拍的合照,皱着眉打了拼车。
“尾号多少啊?”
“5022。”
司机在转头向他确定是不是去林顿学的时候,一起拼车的上班族已经回头瞄了他好几眼,带着些艳羡和诧异。
一路上,副座那人的视线都在有意无意地向后瞟,在屡次起话题无果后,这才放弃了和赵之禾交流的打算。
赵之禾倒没空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他这会盯着手机犯了难。
小鱼:好无聊啊————宝你不会真走了吧,你还要我吗(小猫垂头丧气脸jpg.)
小鱼:好难过呜呜呜,你要走的话好歹回回我吗~
小鱼:啪嗒——我要碎成一块块鱼饼干渣了(猫咪哭泣jpg.)
...
接下来还有七八条信息,轰炸一般席卷了赵之禾许久没有点开的那个软件。
他火速滑着屏幕,将这些内容都浏览了一遍。
十条里面八条都是没意义的...求聊天?
赵之禾:。
这人怎么感觉..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就在他打算善用拉黑键时,聊天框里又蹦出来一条消息。
“你在看消息!你要理我了吗!芜湖!”
接着又是一个很活泼的表情包弹了出来,对方这诡异的热情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考虑到对方是女生的缘故,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觉得直接拉黑好像的确不太礼貌。
岁月静好:不好意思啊,我最近有些事,可能以后就不上这个软件了,祝你生活愉快。
小鱼:你要拉黑我吗?
那人就像是隔着网线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盯着了赵之禾放在拉黑键上方的手指。
...
见他不说话,小鱼却一改方才热情的语调,变得正经了起来。
小鱼: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我给你道歉。那个...我没什么朋友,在这个平台也很少有人愿意理我,你和我说话我太开心了,所以才...
小鱼:没关系!那祝宝宝你生活愉快!
赵之禾沉默了,那头也没再发过消息,他看了一眼头像,对方那条卡通鱼的头像已经变灰了,莫名就挺可怜的。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将“小鱼”拉黑,任他躺在了自己的列表。
*
手机的电量撑到了赵之禾刷开宿舍公寓楼,等他精疲力尽地打开公寓门换衣服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还背着一个书包。
那是林瑜的东西。
赵之禾和放在柜子上的书包对视了一眼,还是把它拎回了卧室,搭在了椅子上。
还是明天放到论坛里挂个失物招领吧...
他三两下为书包的主人做好谋算之后,就叼着一袋牛奶看起了电脑。
邮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邮件塞满了,有雇主反馈的意见,也有新找上门的工作。
学生不允许擅自外出这条校规几乎断绝了在校生找校外兼职的路子,不过校内倒是有些商家和私营台球厅会招零时工。
赵之禾在第一年也试过,但在不小心和易铮在碰个正着之后,当场就被人拖着手臂拽了出来。
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易铮觉得他丢人现眼,赵之禾则朝他翻白眼,骂他脑子有病。
架倒是没打起来,但结果还是以易铮提出每月“雇佣”赵之禾给他写作业而告终。
他本来不想接放弃那份奶茶店的零工,但...
易铮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他有原则,但又不是傻子,正儿八经赚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在那场风波之后,碍于易铮的“脸面”,赵之禾没再在校内做过零工,而是背着对方在网上找起了线上兼职。
联邦求职难,但正式职员的工资却普遍偏高,尤其是在那些高新技术公司。
所以为了降低成本,几乎所有公司都偏向于在求职网上找靠谱的乙方,而合作久了也不是没有网络零工跳槽进大公司的例子。
像和赵之禾合作了几次的这个老板,就已经透露出了这方面的意思,若有若无地和他打着商量,试图再次压价。
他扫了一眼,礼貌地回了老板的画饼邮件,接着又处理了新布置下来的企划方案,直到时针指向了三点。
一对眼皮直打架,实在困得不行了,赵之禾这才将文件归完类后一头栽进了被窝。
没过十分钟,床上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
易铮是凌晨四点的时候砸了易家的客厅,一路骑着机车飙回来的。
校门口的保安给他开门时,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见那台亮红色的机车一踩油门冲了进去,载着座上戴着头盔的人窜了个没影,轰鸣的引擎吓得杵在一旁的保安直摸心口。
“滴——”
ID卡刷开房门的同时,易铮按灭了菲佣米莉亚小姐不停打来的电话,直接将手机关机摔在了玄关。
他扫了眼安静的公寓,低头便将整齐放在地毯上的廉价球鞋踹了个东倒西歪。
头盔被取了下来,接着便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露在空气中的脸被进屋的月光照得透亮,一条从额角处蔓延而下的红色血线像是匕首般划开了这幅皮囊,镶在微微青肿的右脸上,看起来殊为恐怖。
房间静得只有时钟“哒哒”地响声,易铮点了根烟,在客厅里站了许久。
直到窗外的鸟都不叫了,他才进浴室打开冷水,将自己从头淋到了脚。
等他裹着浴巾走进卧室的时候,赵之禾睡得正香。
床上的被子被拱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赵之禾人则四仰八叉地在床上躺着,只有肚脐上盖着一片枕单,看样子像是被随意扯过来的。
易铮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看着这人大字型地在床上趴着,稀烂的睡姿,全身上下只套着件不知道从哪淘过来的短裤。
空调也没开,就这么开着窗户吹着夜风,只有白得发腻的胸膛在月光下起伏着。
睡得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