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一定要答应他,然后聘任我为篮球社经助。这事如果成了,你就是我永远的神!!!”
“拜托拜托,你就当行行好嘛!信女愿齐逸三年孤寡,换本人一个高大威猛帅气体育生!”
……
诸如此类的话,磨得姜满耳朵快长茧。就当是多一次未曾涉及的新鲜体验,于是她接下了重任。
篮球社经理这职位吧,听起来体面,实际干的活儿特多,相当于跟班保姆。姜满责任感强但不多,篮球社有的是闲职闲人,她才不会全都自己揽。
这事儿她还没告诉时渝。这小孩儿惯会暗自争风吃醋,不肯让她的目光分在别处,要是被人知道了,估计会闹着加入篮球队,而他的当务之急是冲刺竞赛,不该耽误分毫。
放学后竞赛组还要加练,姜满自觉留下写作业,等时渝结束一起回家,免得他分心。齐逸观察情形,总觉得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暗藏汹涌,特此留下继续观望。
四月初的傍晚,远不够温暖,许诺这段时间频繁在体育馆练球,偏偏今夜起风,她的校服外套落在教室。
姜满看了眼认真写题的时渝,没有打扰,而是静悄悄地离开教室,却不知在她起身的那刻,时渝的神思就再也无法安定。
“嘶啦——”一声,笔尖划破纸张,浓墨凝成污团,刺痛了双眼,像把重锤闷声砸击心脏。
时渝依旧没什么表情,写一笔就戳个洞,孜孜不倦地造坑,比挖金矿的还卖力。他似乎并无自觉,也不在乎,然后放下笔停顿了两秒继续讲题,抽干了生机,像是精致漂亮的展柜人偶。
秦思睿心中有所猜测,同时不由地分神思考,该说时渝不愧是智商高的天才吗?魂都不知道飘哪儿了,居然还能流畅地解题,就是废纸了点。
当然,他出故障的不止这一个方面。还有讲题语速,比往常快了一倍,突突直进的方式,如同参考书上的标准答案般简洁无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秦思睿不是没听过他给姜满讲题,王牌幼师水准,大概是“我讲明白了吗?要不要换种解题方法?”“很好,真棒,理解得很快。”“再来看看另一种思路好吗?能掌握就用,不熟练也没关系,下次遇见我们再讲一遍……”
对旁人虽然远不及这般温柔,但也是耐心平和的。而不会像今天这样,乖张戾气和烦躁情绪一并外露。
结束消防救火速度般的讲题,时渝起身的瞬间,脸色青白,手掌撑在桌角,整个人晃了一下,甚至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没有问姜满在哪,径直走向体育馆,却在内心祈祷预感出错。
从教室到体育馆,走过许多遍的路,由生疏变得熟悉,继而归于陌生。时渝早已遗忘,上一次身旁没有姜满,独自走在这里是什么时候。
小满喜欢在这条路上手舞足蹈地炫耀打出的好球,像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喜欢在体育馆上课,头头是道地列举室内运动的好处,每次都能找到新角度补充,一本正经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她总是忘记带纸巾,课后洗完手会跟滚筒洗衣机一样甩手脱水,溅到脸上的时候,下意识眯起眼睛,懊悔地皱鼻子嘟囔,然后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上个月,还是那块凹凸不平的草皮,小满第二次被绊得踉跄。忍无可忍,我瞒着她找了个无人打扰的时间利用土壤和粗沙填补凹陷区域,尽可能将所有起伏变为坦途。次日,她果然立刻就发现了变化,满脸惊喜,以为是久久没有回音的校长信箱起了作用,还说想要写封感谢信。傻瓜,信就不用写啦,我已经听到感谢了。
前天,她边走边猜路边新栽的花朵品种,差点儿撞上柱子,万幸我还算有些用处,及时伸手挡住。不过就是手背擦破了皮红了点,就能让小满露出心疼的眼神,郑重其事地捧着那只手上药,好幸福。
蓝天、绿树、黄花、红椅……周遭和小满感受过的一切开始褪色,逐渐化为乌有。
夜风席卷,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刮得好远好远,远到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她身边。可是,明明不过晃神片刻,就已经抵达命运的门外。
馆外大门敞开,不过一米的距离,姜满背对他,将手里的长袖外套递给对面的人。
陆临洲。
他为什么恰巧在这里?为什么恰巧穿着短袖?为什么恰巧接过小满手里的外套?为什么恰巧笑得很幸福?
真刺眼的笑容,比不受控的笔尖还要让人厌恶。
时渝突兀地想起来那张满是破洞和墨点的稿纸,是不是也很痛?
原来春天也会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