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轻揉了下他的额发,顺着向下按摩太阳穴:“放心吧,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乖,会第一个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小满是第一个……”时渝强撑着倦意说完,阖上千斤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这觉足有一个半小时,刚好换下瓶输液,期间时渝身上发了不少汗,惊醒过两次都是还没彻底清醒就被姜满哄着继续睡了。
“感觉好点了吗?”姜满每隔一会儿就会摸摸他的额头探温度,喂点水喝。
时渝眼神迷蒙,压下喉咙发痒的不适:“嗯……好多了……”
“冷不冷?”
“不冷。”
医院大厅难有安静片刻,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打针哭闹的孩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心疼的家长……姜满想了想,语气轻松道:“林姨很担心你,但她在月港临时有急事,赶回来太晚了,我就劝她不用回来了有我在呢。”
说谎。她不会担心我,更不会为我回来,只会习以为常地提出“麻烦小满照顾”。
时渝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嗯,没关系。”
我有你就足够了。
见他醒来状态还行,姜满便抽出手翻吃的,温着的黄桃梨罐头,还有现切果盘。
每回时渝生病吃不下东西,姜满都会换着花样劝,多准备点酸甜可口的开胃,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来,总比什么都不吃来得强。
时渝扁嘴,发现姜满此时的视线根本不在他这,又轻咳两声引起关注:“……现在好冷。”
姜满狐疑,她掖被角的技术一流,把时渝包得像裹满厚厚糖霜的山楂球,微风都钻不进去的程度,怎么突然就喊冷了?
将将在扶手边摆下食物,她叉起块苹果递过去:“吃饱了就不冷了。”
时渝不高兴地哼哼,烧得红彤彤的嘴唇高高撅起,小病猫发威般一口咬下苹果,边细嚼慢咽边盯着姜满:“你吃了吗?”
姜满看得好笑,趁机多投喂点水果:“嗯,吃过了,在你睡着的时候。”
任何时候,她都能够照顾好自己。
黄桃梨罐头缓解了咽喉痛,时渝体温降了些,但精神还是不济,四肢酸软无力,头也晕乎乎,没吃多少就半阖起眼皮,脑袋一点一点的,含糊交代:“烧是不是退了……我自己留在这也没关系……你回去上课吧,或者回家休息……”
话虽如此,蓄谋已久空荡的右手小指却勾住姜满的手指晃呀晃,悄悄诉说着不舍和依赖。
笨蛋。哪怕路边偶遇陌生人烧成这样,也不会把人单独留在医院,更何况是你这个难缠的小祖宗。
姜满决定教做人,假装没看见小动作,顺着他的话收拾东西起身告别:“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衣摆猛地被扯住,身后传来的动静不小。
时渝现在没力气,虚虚勾住的手指很容易逃脱,赌的是愿者上钩,可他没想到姜满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一时慌了手脚只顾挽留。等姜满皱着眉回头看时,他才恢复感觉,吃痛地抱怨:“嘶……好疼。”
能不疼吗?!哪来的牛劲硬生生把针头给扯下来了啊!
止血换针,惨白手背上的针眼泛青,多看一眼都得多揪次心。
姜满轻声叹气:“本来就没打算走,只是想让你坦诚一点。”
时渝还是当年那条不安小鱼。他是站在悬崖边的人,这些年里只有姜满一直牢牢抓住他,可是,如果有一天,她想放手了呢?
他不想让姜满成为唯一,这意味着沉重的包袱和占有的约束,对她不公又残忍。
每一次口是心非,都是为了给她后退的机会。
可是病中脆弱,轻易被她一次次突破心理防线,全然无法维持表面的骄矜和豁达,眼眶漫上水汽,眸间通红。
他抬起胳膊捂住眼,闷声哽咽道:“……照顾我很辛苦吧……不体贴……不懂事……烦人还黏人……不坚强……不独立……”
“停停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念三字经呢,跟紧箍咒似的。”姜满强势地拉下他凉丝丝的手腕塞回毯里,“闭眼,听我说。”
温热的指腹轻轻按揉在红肿滚烫的眼皮四周,香甜清新的果香缓缓散开,逐渐纾解了高热的难耐和患得患失,刚聚拢的神智就在这股安抚中奇迹般地消失褪尽。
“小时候一开始你不爱说话,真心话更是没几句,总要人琢磨。伸手是要抱,勾手指是挽留,吃不喜欢的食物会呕吐,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拐弯抹角说反话,生病的时候特别会撒娇一秒钟都离不开人,表面还要装得可威风,说着什么没事啊辛苦啊,自己又巴巴的可怜相。”
姜满的语调不疾不徐,轻飘飘地将记忆引向遥远的过往,时渝放松身体,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轻盈蓬松的棉花糖里,间或哼唧两声,像宠坏的猫咪咕噜委屈。
性格天生难改,也不需要改变,她担心的是时渝心里憋闷伤身。凡事得循序渐进,姜满清楚这个道理。
“我是不是很聪明?解读小鱼大赛第一名。”她继续按摩眼皮,感觉时渝舒服了许多才继续说,“可是第一名不是满分,也没法保证永远是第一。所以,能不能请小鱼老师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放放水,偶尔透个题告诉我正确答案?”
时渝傻呵呵地笑起来,在她颈侧蹭来蹭去的黑发静电炸毛,显得乖萌乖萌的:“……小满就算不答题,我也会给满分、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