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到怀南县,除了要带顾月知母女回家,便是为了感激县衙予他们新生。
他们送了多少礼,段从星全数都收下。
段从星笑着看向一旁不苟言笑的贺奇宇:“这次为他们平反你也是大功劳,怎么还板着个脸。”
贺奇宇没说话,他抿住唇,将头扭向另一边。
“你什么表情。”见他无趣,段从星索性不理他,开始蹲下身,拿着礼单,翻看起顾家的礼品。
顾家这次送的很多,很大方。他们家早些年被抄家,若不是被举家流放,其实他们在饶绥县还留有后手。
如今回来,只怕不用多少时间,顾家酒坊便能再次响彻周边小城。
赠礼多是安神的药材,段从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又不是给你送的。”林远瞥了眼段从星,看向后院。主子今日倒好,连院门都没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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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内,东方潜屋中,他此刻躺在紫玉床榻上,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南芝就在前屋坐着,在她对面是换了副面容的半仙。
对着半仙这副年轻的面容,南芝道:“鹤前辈,他这症状,除了养魂的紫玉床,还有何解?”
老仙鹤摇头,养魂宝物不难寻,但他神魂不全,除非让玄懿将魂魄给他,不然这事无解。
见他表情难得凝重,南芝也知这事不好处理,她抬眸,透过屏风看向那平静躺着的年轻男子。
“镜湖也不行?”她问。
老仙鹤也往那处看了眼,他还是不懂,人间这位不过是一缕分魂,不论是玄懿收回还是他自动散了,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老仙鹤震惊看向她,压低声音反问:“真选好了,要他不要玄懿?”
见南芝没有作答,老仙鹤挤了挤眉眼,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在山上那会儿你明明就最在意玄懿,我们几个老东西都比不上。”
南芝没有收回视线,仍看向屏风后那处模糊的身影。
“并非是我选择。”南芝道,“他想活,我就帮他,我对大家一直都一样。”
她确实一向如此,老仙鹤没有反驳,虽然他觉得南芝只是未想明白,还未原谅玄懿而已。
“你现在有多少记忆了?”他问。
南芝想了下,还是如实回答。她并未有多少前生记忆,更多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过一遍。
若说是让她选择,比起孕育于混沌之中的一方守卫,她更乐意人间的柴米油盐。
“鹤前辈。”南芝不想话题一直围绕虚无的抉择,她收回视线看向老仙鹤,“当年是你救了红娘,如今她的状况也只有你最清楚,她还能在人间待多久?”
在和家里人团圆之后,红娘并没有多高兴,相反她找到南芝,提出了自己想离开的念头。
老仙鹤闻言伸手,在人间过了几十年,他还留有算师掐算的习惯。
过了片刻,他道:“只要阴气足够,冥途的花不枯萎,多留两三年不成问题。”
“为何……”
话未说完,半仙摆了摆手,神色难得严肃:“她与东方潜不同,她神魂稳固,阴气维持的是她肉身不腐。只是此举也有弊端,若不提前离开,日后总有一天,她身体会慢慢腐烂。”
“到时候要投胎,恐怕还得受一份罪。”
半仙话中含义明显,东方潜缺的是魂,是魂魄维持不到□□撑不住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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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半仙这话,再站在茅草屋前,南芝已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但看那家人久别重逢,共聚一堂的样子,南芝还是将话头止住,大喜日子,她不想当这个扫兴的人。
她不说,顾月知在看到她后,支开兄弟几人,单独约她进了后院。
在那处黑色幕布下,许是疏于管理,南芝能感觉到里头玄冥花已所剩无几。
“过几日就送我离开吧,我在人间留得够久了。”顾月知认真道。
南芝看向前屋,这儿还能听到他们同安宁对话。顾家当年提前送走的女眷都还活着,有她们在,安宁也不至于没有家。
知道她心有顾虑,顾月知又道:“我的身体我知道是什么情况,现在大哥他们回来了,我怕……我怕到时候我会舍不得离开。”
南芝如实将半仙的话转述,顾月知听后,她看向身前黑色布帘下的奇异花朵。
“阿娘!”
犹豫间,耳边传来安宁稚嫩的呼唤声。顾月知回身,看向匆忙跑来,眼圈泛红的女儿。
“阿娘不要离开我。”安宁扑进她怀里,环着她单薄的腰身,声音渐渐哽咽。
顾月知双手悬在安宁身后,她当然也舍不得。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耳畔只剩安宁不舍的声声啜泣。
“留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南芝轻声安抚。
“阿娘,我只有阿娘,阿娘不要走。”安宁也道。
顾月知手指动了下,她垂眸看向已经到她肩膀的女儿,许久,她才放下手,回抱住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