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他点开一个复杂的3D建模软件,展示给我看一组我从未见过的建筑模型——那些曲线流畅得不可思议,仿佛活物般在屏幕上蜿蜒生长。
"这是Grasshopper,麻省理工建筑系现在都在用的参数化建模工具。"二哥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手指在触控板上流畅地滑动,"你看,通过算法可以生成传统设计无法实现的结构。"
我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些扭曲变形的建筑模型,它们像极了我在噩梦里见过的诡异建筑。
"很厉害。"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二哥。"
二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压低声音:"小星辰,家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我包扎的后背上,"父亲从不会这样惩罚你。"
窗外传来树枝刮擦玻璃的声音,像某种生物在抓挠。我攥紧被角,犹豫要不要告诉二哥那些可怕的发现——关于梨花木盒子,关于泥娃娃,关于李元,关于大哥又流产了一个孩子......
走廊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大哥特有的那种拖着鞋跟的走法。
"小辰,"他忽然严肃起来,"我知道家里有些事情不对劲。这次回来,我发现父亲和大哥的状态都很奇怪。"他顿了顿,"还有你,你最近在办家里的生意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二哥向来敏锐,但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察觉到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却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
"是大哥。"二哥脸色一变,"他肯定发现我把你带出来了。"
果然,很快就有沉重的脚步声逼近。二哥迅速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起身挡在门前。大哥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看到二哥时明显愣了一下。
"宇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二哥站得笔直,"大哥,小星辰的伤需要休息,我给他讲一讲在美国看到的建筑参数模型。"
"父亲说了要罚跪整晚!"大哥厉声道,"让开!"
二哥纹丝不动:"有什么事,等父亲来了再说。父亲曾经说过,我能以学习高于一切的,现在是和小星辰讨论参数模型。"
大哥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向来温和的弟弟会这样强硬,只能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但最终没有动手。两人对峙了几秒,大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临走时狠狠摔上了门。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二哥的肩膀微微放松,转身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神情。
"睡吧。"二哥坐回床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守着你。"
我第一次感到这个冰冷的家里还有一丝温暖。窗外的冬日阳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二哥打开空调,一下自驱赶了寒气。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二哥也是这样坐在我床边,给我读那些冒险故事。
"二哥,"我昏昏欲睡地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的东西吗?"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
"睡吧。"他替我掖好被角,把笔记本电脑塞到我的枕头下,揉了揉我的头发,"明天我教你用那个软件。"
我点点头,意识逐渐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似乎听见二哥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星光,照亮了我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门轻轻关上后,我立刻从枕头下摸出那枚铜钱。离为火,六冲,大凶——和今早卜的卦一模一样。但这次,铜钱烫得几乎要灼伤我的手心。
我抱紧膝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二哥身上,没有那种腐烂的味道。
李元,大哥,父亲......他们身上都有那种泥土里,很深的泥土里,埋葬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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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日,周三。这一天也许是我最后能记得较为清晰的一天了,从这一天往后,我被送到精神病院里,并不能够准确的描述出日期的变化。
"病人表现出明显的性取向认知障碍,需要系统性矫正治疗。"
精神病院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躺在冰冷的诊疗床上,手腕和脚踝被皮质束缚带固定,太阳穴贴着电极片。天花板的日光灯刺得眼睛生疼,但我已经连抬手遮挡的力气都没有了。
"开始吧。"父亲的声音冷漠得像在讨论天气。
第一波电流穿透大脑时,我的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牙齿狠狠咬住橡胶护具。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无数记忆碎片在电光中闪回——李元抱着大波,他在健身房套房的厨房里给我热草莓牛奶,他喂我喝粥时指尖的温度......
"还继续吗?"电流停止后,陈院长谄媚地问。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加大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