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玉晔语气有点无奈,“你看不惯世家的作风,不让她去灵台、去仙洲,我都理解。”
“......可圣舟不一样,你当初也在圣舟修炼过,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就算你不喜欢神巫家的安排,但是不是也该为小静儿考虑一下?”
公仪真没有说话。
阿轻侧靠在墙上,余光瞥向似在发呆的阿姐,敞厅内外都是沉默,直到某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注视感忽然从背后扫来,伴随着阿娘波澜不惊的声音:“偷听够了?”
公仪静反应过来,拽着妹妹飞快地逃跑。
阿轻回头看到窗台边面无表情的阿娘,更后面的乘玉晔正微笑着挥手和她打招呼。
后来阿娘也没有过来。
惠姨准备好了晚饭,阿轻和阿姐一起吃饭的时候问:“阿姐,你想去圣舟吗?”
圣舟是世家开辟的专门培养天之骄子、研究高阶灵术的地方,建在海上,与世隔绝。
通常只有出色的世家嫡系才可以去圣舟修习,对灵术士来说是比仙洲更加高等的学府。
“想啊。”公仪静搅拌着碗里的米饭,神情有些苦恼,“但阿娘一直不同意。”
“......而且我如果去了圣舟,就会和阿爹一样,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了,只剩你自己在家里,岂不是孤零零的?”
阿轻好像莫名成了什么留守儿童,她歪过身子和阿姐贴贴,安慰道:“阿娘会同意的。”
公仪静皱着眉头说不信,可阿轻知道,阿娘已经被舅舅说服了。
*
正月二十六,阿轻平平淡淡地度过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六岁生日。
阿娘阿姐祖父祖母都在,连阿爹都特意赶了回来给她庆生。
临睡前,阿娘不知怎的突然叮嘱她别忘了给守脉人家的孩子回信。
阿娘竟然知道她有笔友?
阿轻对此感到非常惊讶!
公仪真一想到因为没有收到回信就独自跑过来的相里渊,心情就十分复杂。
她没提这事,只是幽幽地说:“灵鸟飞进飞出,你以为我们家的守护阵法是放着玩的?”
于是在新春灯笼即将被撤下的时候,阿轻薅了一把流苏,随手打了个结,就当逗小孩一样连着信一起塞给了灵鸟,作为回礼。
她不太写信了。
尤其是在阿娘告诉她,当初问她想不想杀人只是为了看看她的心性,小少年脑海里关于那场意外的记忆其实早就已经被抹去的时候。
既然他都不记得了,那她还试探什么?
可如果再收到信,她还是会回,毕竟做人要有礼貌,只是时间拉得越来越长。
另一个原因是,她更加忙碌了。
万物生对灵气的争抢导致她修炼的速度非常慢,像在进行一场艰难的长跑,不仅看不到终点,还常常会倒退。
因此产生的压力时而让她喘不过气,但她不想让人担心,所以不会表现出来。
可在生活上的异常好像还是被发现了。
新奇精致的菜式被用来勾起她日渐下降的食欲,柔软整齐的床铺也被用来抚慰她辗转反侧的睡眠,还有各种有趣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这些都是平时照顾她的惠姨做的,而在某天收拾完,将要离开的时候,一向不会多话的惠姨突然说:“小少主,您太累了。”
温柔的话语和目光让阿轻怔了怔,疲惫又沮丧的身心让她没有开口,只垂着眼。
可惠姨站在门边,有种不知该不该离去的意思,或许她觉得难过的小孩是需要陪伴的。
难过的小孩叫了她一声,低低地说自己可能永远没办法像阿娘和阿姐一样。
门边的妇人似是踌躇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过来,她抱着换洗的衣物蹲在门边,对上阿轻低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小少主已经是惠姨见过的最聪明、最刻苦的孩子了。”
阿轻的目光很安静,她枕着膝盖,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软。
惠姨绞尽脑汁让难过的小孩今晚能安然入睡,她想起自己做孩子时曾听过的话——
“......弱者道之用,意思是说,小少主只要去做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事就够了,不用去想家主或少主能做什么事。”
“弱者道之用......反者道之动?”
阿轻知道这话,她看见惠姨点着头说,“小少主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的。”
但阿轻在睡着前却迷迷糊糊地记起,这句话她好像只在经卦家的书上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