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浅显的基础知识。”阿娘随手翻了翻,要她务必在年底之前看完。
书堆得比人还高,阿轻看到时觉得腿都发晕,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卷生卷死。
不卷不行,被人发现可能就会没命,不被人发现,可能也活不过二十岁。
某天夜里,阿轻正在痛苦地背明堂图,想学御灵,首先要认识人体的经脉和穴位。
她在桌前写写画画,越背越绝望,最后把错了一半的图纸团成一团,往天上一抛,然而却没有听到落地声。
扔哪去了?
阿轻疑惑地扭头,就看见灵鸟正叼着自己的废纸团,它扑着翅膀飞回鸟架,随后把那团纸一口吞了。
阿轻:“?”怎么还吃垃圾呢?
她和灵鸟大眼对小眼地沉默了一会,灵鸟突然“叽”了一声,接着猛扇翅膀飞出了窗。
阿轻愣愣地看了会窗外,然后笑了。
过了两日,灵鸟才又回来,阿轻差点以为这小东西已经因为乱吃东西而消散了。
雪白的小鸟轻盈地落在她桌子上,毛色都比之前油亮了许多,它仰着脑袋,颇为骄矜地张张嘴,吐出一张被折叠得方正的纸。
阿轻将纸摊开,眉头随着读取的内容越皱越紧,有一种丢人丢到家门外的感觉。
那是她之前写废的明堂图,但现在,所有的错处都被人一一改正,就连空白的地方,都细致地做好了经脉和穴位的标注,有些还是书上都没记录的。
黑色字迹挺拔流丽,铁画银钩,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阿轻指尖从中划过,若有所思地抬眸,问道:“你还能送信?”
灵鸟扑了下翅膀,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它又啄了啄桌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轻便扯了张纸,写道:守脉人哥哥?
同样折成了方正的形状,灵鸟立刻熟门熟路地吞下去,高兴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阿轻从此多了个笔友,还是学神那种。
小少年可以说是知无不答,她也会旁敲侧击地问他近来在做些什么。
相里渊:练剑,跟父亲进山。
阿轻戳戳笔尖:进山?
两三日后,灵鸟就会带着信回来。
相里渊:守护天地灵脉是守脉人的职责。
看来是个整日都在深山老林里的职业,应该不太容易和人打交道。
阿轻想了想,又拐弯抹角地问:你经常和别人写信吗?
相里渊:除了父兄,就只有你。
阿轻放了心,至少他不太可能会出去乱说看见万物生的事。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时不时探问一下。
*
有学神相助,在年底前,阿轻就把那一堆书都看完了,但噩梦却再次降临。
她盯着在自己脚边垂死挣扎的石雀,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灵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兴冲冲地也朝她手上贴,这种完全由灵力凝成的小东西,消散得只会更快。
耳边满是痛苦的哀鸣,一声盖过一声。
阿轻惊惶不已,下意识往后退,可就连她踩过的草地也开始枯萎。
灰败的色泽不停向外蔓延,像有看不见的恶火正在熊熊燃烧,残忍吞噬着周遭的草叶,花枝,甚至高大的树木。
漆黑的影子游走在树干上,发出噼啪的裂声,压抑浑浊的空气让人快要窒息。
世界要毁灭了?
不,是她要毁灭了吧。
眼前逐渐出现重影,阿轻模糊地看到一个女子拉起自己的手,带有安抚意味的气息将自己笼罩,而杂乱急促的心跳也终于平静下来。
她花了点时间辨认,开口时嗓音沙哑,微不可闻:“姑姑——”
话没说完就倒下了。
明舒连忙抱住已然昏睡过去的女孩。
在宛如废墟的土地上,无数忽明忽暗的星线环绕在她们周围,星辰的光芒闪烁在她们交叠的手掌之中,隐约可见四方之灵的模样。
顺序却毫无章法,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苍龙摆尾,朱雀倒飞,玄武伏地,白虎抬头。”公仪真眉心微蹙,回忆着方才那些一晃而过的意象,意味不明地说,“这次破镜,倒真让你把四象逆转法给练出来了。”
四象逆转法,是天衍家已经失传的高阶术法,在星宿之力的影响下,一切已发生的,都是可逆转的。
恶火仿佛收回了爪牙,灰败干枯的土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花草重现生机,树木开始愈合,崩坏的一切都在重建,连奄奄一息的石雀都飞了起来,除了那只雪白的灵鸟。
没人会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公仪真步伐缓慢,一边抚平园子里躁动的灵流,一边看着正抱着自己小女儿的好友,似随意地问:“如果哪天我不幸丧命,你是不是也能用这逆转术,将我救回来?”
明舒转过头瞪了她一眼。
公仪真轻笑道:“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