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间飘满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不浓不淡,也不令人反感,却让他完完全全找回了难得的真实感。
从那一层又一层离奇荒诞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洛眠蜷起身体捂住胸口,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和呼吸。
他环视着这间熟悉的单人病房,认出了这里是自己那支高端私人医疗救护团队所在的医院。
等等,医疗救护团队……
洛眠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圆满结束的机器人展会、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金丝带系成的蝴蝶结、一行人向他敬酒、他喝下半杯又被人打翻的果汁……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接连回归脑内。
好像还有……雪。
雪?
不对,怎么会有雪?
洛眠努力回忆着一切,脑袋却忽然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剜了下。
剧烈的头疼侵蚀着他的神经,让他不得不停止思考,伸手捏住眉心。
再往后的事,他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思绪越想越混乱。
那杯果汁被打翻后,他记得他心脏不舒服立刻走出了宴会厅,那在此之后呢?
又是谁送他来的这家医院?
洛眠呼吸隐隐发颤,他把额头抵在膝盖上,闭上眼缓了缓神儿。
随着身体的感官从朦胧变得清晰,他莫名感觉身上笼着一股许久都没散开的潮气,夹杂着某种黏黏糊糊的热意,让他很不舒服。
他捋开被汗打湿的发丝,慢慢抬起头,想掀开被子将睡觉时压得褶皱的病号服抚平。
结果被子刚掀起一角,一阵淡淡的气息窜入鼻尖,裹挟着一丝独属于自己的、带有雪松混合檀木香气的清甜。
洛眠指尖刚触到裤子,浑身不由得一颤。
怔愣两秒,他缓缓挪动身体跳下了床。
看着床单上那一小片湿痕,洛眠杏眸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呼吸登时卡在了嗓子里。
对,那个梦……
他竟然做了一连串的梦中梦,甚至梦到了自己十四岁那年、那场让他感到非常羞|耻难堪的镜子人的梦。
而这场梦却又是真实发生过的,当年梦见镜子里的人抚摸完自己的脸颊后,他就……
大多数男孩在十三四岁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别人可能梦到一些很正常的东西。
而他梦到的却是自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荒谬又可笑。
但他根本没想到同样的事,居然会在二十岁的今天再次重演。
强烈的羞|耻感顿时笼罩住全身,洛眠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又一阵地发起烫来,身上滑|腻的潮|热感也愈发浓烈。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都快将这个连自己独处时都不堪回顾的梦忘得一干二净。
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如今又梦到了一次?
“……”洛眠实在无法接受。
同样的,活了二十年对那种事说一点也不懂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从不纵容,始终压抑着,甚至从没碰过自己一次。
洛眠望了眼空无一人的病房,在内心长长舒了口气。
迅速思考一番后,为了防止一会儿有医护人员进来,他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水杯,犹豫几秒,拿到了手中。
一杯水刚被他泼在床单的湿痕上,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您醒了?主人。”宴灼端着餐盘,身姿笔挺地走了进来。
看到洛眠手里握着的空杯子,还有刚被他泼满水的床单,他脚步下意识顿住。
只一瞬间,宴灼的仿生脸颊仿佛红了下,但很快却又消失。
他继续迈步朝洛眠走去,一脸担忧的表情无可挑剔:“主人,您怎么把水洒了?有没有烫到啊?我来帮您换衣——”
“出去!”
洛眠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条被系成蝴蝶结的金丝带,以及那条系法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温莎结。
此时此刻,说是慌乱也好,愤怒怀疑也罢。
他只觉得心底那股羞|耻感越发强烈起来,像团火一样肆无忌惮地烧灼着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宴灼顿了顿,露出个委屈的表情,随后稍往前靠近一步。
语气中满是关切:“您昏睡了三天,我特别担心您。主人,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再说一遍。”洛眠紧紧攥着衣角,脸色随着声音一同冷了下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