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入仪的针头很细,在智能系统的操控下进针力度也恰到好处。
但洛眠这会儿并不是很舒服,所以感到有些刺痛,脸上的笑容随着手腕一颤全然消失,难以克制的轻哼声被他压抑在喉间。
宴灼听着自己那副本源的身体不经意发出的声音,看着他浓长睫羽在微微颤动,上面还挂着几滴泪,一副虚弱又可怜的模样。
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个变|态、像个精神病院没关住跑出来的疯子……
明明对方那血肉之躯和自己现在这副机械身躯比起来,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却还在欺负他、强迫他。
甚至……甚至还想要去蹂|躏他。
……有病。
真是太有病了!
那人可是他自己啊!
实实在在的他自己!
怎么可以这样?
宴灼试图拼凑着自己支离破碎的理智。
就这样一边让AI智脑操控着身体给洛眠做治疗,一边任由意识团沉浸在一片复杂而凌乱的情绪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机械眼球内部的光屏上显示出“药物输注已完成,氧气已终止”的字样,宴灼才彻底回过神儿来。
看到洛眠窝在沙发里,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已变得红润。
宴灼愣了愣,连忙收回固定住对方的两只手——吸氧管和药物注入仪随即自动清洗消毒,不留痕迹地收纳进了仿生皮肤里。
洛眠缓缓睁眼,冷棕色的眼瞳显然比刚刚亮了许多,他抬起头,冲站在面前的机械狗露出一个异常温和的笑容。
明明是仰视的姿势,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可他周身气势却丝毫未减。
洛眠什么都没说,就那样淡淡笑着,宴灼反倒是更心虚了……
甚至主动单膝跪地俯下身,从一旁的茶几上抽来条湿巾,如同对待珍宝一般,为洛眠细心擦拭着眼角、脸颊,还有唇瓣上残留的雾珠与银丝。
与一开始的强势简直判若两人。
“你今天真是提醒了我一件大事。”洛眠嗓音温沉,任由对方动作,就好像眼下擦不擦脸这件事对他来说已无关紧要。
他低头摩挲着小手指上的蓝宝石尾戒,状若思考般地自顾自道:“真正的生物犬都需要一条狗绳来约束,更何况,是我根本打不过的军用机器狗?”
“机器狗”宴灼手下动作一僵,在同对方眼神交汇前便迅速埋下了头。
原以为AI智脑会带着他道歉,谁知智脑竟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忽然默不作声了……
“我错了……主人。”宴灼模仿着智能体的口吻说。
“错了?”洛眠轻嗤一声,将左手高高抬起,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欣赏着尾戒上那颗漂亮的蓝宝石,“哪儿错了啊,你不是在给我治病吗?”
“——那么关心我,怎么就错了呢?”
“…………”凭借对自己多年的认知,宴灼很清楚洛眠此刻恐怕已经气到极点了,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充满讽刺意味的大反话。
他等了智脑片刻,不料仍没有反应,只好低声道:“……要不您惩罚我吧。”
洛眠放下手推了推金丝镜,随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垂眸俯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你还没说你哪儿错了。”
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甚至还带着些隐隐的颤声,就好像真的不打算再浪费体力惩罚他了一样……
宴灼难得有些犯嘀咕,幻感中的心跳却又紧张得怦怦乱跳。
正低垂着脑袋在想要怎么回复时,脸颊就被两只温暖的手慢条斯理地托起。
撞进本体那双猝了冰的棕眸后,宴灼一怔:“怎么了,主——”
他话音未落,洛眠手往下一滑,牢牢掐住他的脖子,借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将他扑倒在地。
宴灼躺倒在地毯上,意识团一惊,连忙抬头。
正好看到洛眠身体前倾,两条腿岔开着跨坐在自己衬衫微敞的小腹上。
宴灼看得怔愣一瞬,正要说什么,右脸就被猝不及防地甩了一巴掌。
“——允许你碰我了吗?”
那巴掌声异常响亮,宴灼好似直接被扇宕机了,侧着脸愣在原地。
藏在冷棕色隐形眼镜下的机械眼球不可置信地睁大。
而在这片震惊之中,他却又十分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荒谬至极地被一股雪松与檀木交织的熟悉香气勾走了心神。
那是自己最喜欢的熏香。
原来,就在刚刚,他竟被自己赏了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