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如棉絮飘转,涟漪不断。
江昨辰与江好没有随着秦沧人他们走,江好在亭子中吧唧吧唧嘴,道:“哥哥,这里好无聊啊!”
话音刚落,身穿格子衫的女人就走了过来,慢条斯理。
江昨辰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红玫啊。
“上官渐洹,你怎么这么晚啊!”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上官渐洹回头看了眼,道:“这不是现在来了?”
江好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指,以为江昨辰在发呆,没听她讲话,又道:“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江昨辰低头温声抚慰:“好好,那你想去哪玩呢?”
江好似乎没有想好,靠在长椅上,道:“感觉都不好玩,要不我们去找那个叫杨学篇的人,就是桂家那个小娘。”
江昨辰还没回答,上官渐洹就过来了,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妹妹啊!怎么哥哥这么好看,妹妹也这么可爱呢?”上官渐洹俯身就掐住了江好的脸,江好刚想说两句,看了看上官渐洹的脸,就呆呆说了一句“好漂亮啊!”
笑魇如花,像是热情奔放的红玫瑰,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自由不羁。
上官渐洹笑的更开心了,一把抱起了江好。江昨辰起身想去拦,上官渐洹就道:“诶!孪孪还不信你小姨啦?”
“没有。”江昨辰随即放下手,“但还是小心点,不要摔着了。”
上官渐洹玩笑道:“你这娃娃金贵,摔不得,宝玉做的。”
江昨辰重新坐下,江好就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见过你!”
上官渐洹道:“那你该叫我什么?好好会不会忘记了。”
江好眨眨眼看向江昨辰,江昨辰接受到信号,道:“小姨不用逗她了。”
“哦,对!小姨姨又变好看了!”江好道。
远处的朋友道:“还不走,就知道耍孩子啊。”
江好抓着衣角,从人身上下来,“嗨呀”一声,就好了。
“小姨姨有事就快去吧,晚上来我家做客啊!”
“好了,小姨最近有些忙!怕是也没时间,有时间再说。”
江昨辰牵着江好的手,道:“小姨从那赶过来也是很累了,不如先休息好了。”
“不了不了,我走了啊,下次带你们去我那园子看看,都开花了!”上官渐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就走。
“哥!”江好大叫一声,拉住江昨辰就在那哭诉,“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江昨辰“啊?”了一声,眉头微皱,薄唇轻张。
“哎呀,我真不认识她啊,感觉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江好仿佛受了大惊一般,悉悉索索大叫。
江昨辰都要被逗笑了,揉揉江好的头,道:“你啊!不认识可以直接说,小姨不会怪你!”
江好蒙住耳朵,道:“恐怖如斯啊,我就怕她说一句小时候还抱过我嘞!”
江昨辰乐呵呵道:“小姨确实抱过,不过不是小时候,是现在!呵呵!”
“好啦好啦!”江昨辰看江好气恹恹样子安慰,“小姨很喜欢你!”
江好松开手,突然停下,极力去捉住“喜欢”。
“那爸爸喜欢我吗?”
“喜欢。”
“哥哥喜欢我吗?”
“喜欢。”
“那妈妈呢?”
“也喜欢。”
江昨辰把手伸出去,一滴雨恰好落在指腹上。心中欢喜,似是泉水流动,汩汩不停。会心一笑,眼里像是另一处海阔天空。
江好沉默一会,江昨辰把这滴雨点在江好额间,顺势留下。
“嗯?哥,你干嘛?”江好额头凉凉的,反应过来,江昨辰还在那笑。
江昨辰道:“今天我就祝我家好好顺遂一生。一雨去,福运来。”
江好闷声“嗯”到,江昨辰牵着江好起身。
“想去看看他们是吗?现在走好了。”
“可以啊!”
江好兴致大发,蹦蹦跳跳地跑到亭子沿边。
“失败乃成功之母!你不也会失败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不失败,成功是不是就没有母亲了?”
江好听见这两道声音一来一去,又见没伞,于是停下步子。
江昨辰撑了一把蓝色的伞,道:“快走吧。”
江好提了个问题,眼神定定看向江昨辰的眼睛,转而躲开视线。
“李冷月的孩子,也是同样吗?”
“什么?”
江昨辰不明白江好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江好道:“没什么,只是一家子团聚了。说不定下辈子还得做一家人,继续作孽吧。”
江昨辰心里有点寒凉,分不清是什么具体感受,哑声于此。
“那个孩子长不大了,或许说是件好事。可是她被分尸了,才几岁啊?尸体没被分多少块,人怕是已经成切出的鸡那样了。”
雨还在下着,可是为什么那么轻棉,却像是笑里藏刀般,施下无比重的压力。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来。
“好……好?……”江昨辰道,“那并不是好事。”
江好抬起头来,指向不远处的杂草,道:“她就像那群杂草,任人欺辱谩骂。如果活着,就要继续听那些话,一点都不好才是。”
江昨辰道:“好好,那你愿意吗?”
江好道:“不愿意。”
江昨辰道:“那如果是你,你痛吗?”
江好道:“痛。”
江昨辰撑着伞,将伞垂下一些。他问:“那你想更痛吗?”
江好觉得离谱了些,道:“不想,可长痛不如短痛。”
江昨辰语重心长道:“可是凭什么要自己痛,痛过之后还要自己再让自己痛一次,你欢喜吗?”
江好注视着江昨辰的肩膀,道:“不欢喜。”
江昨辰停顿一会开口:“别人想让你死,还伤害你,你愿意遂了别人的愿,就去死吗?”
江好稍微激动了些:“不要,我不要!”
江昨辰蹲下来,直视江好,道:“人生固然是痛的,但也会有美好。死亡并不是唯一解,而活着能探索出更多未知解。既然已经很痛了,为什么要再痛,死亡很痛苦,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不好的人而牺牲自己。只要开心,而不是只为了痛苦,然后才能快乐。”
江好道:“那哥哥真的没想过吗?”江好指着江昨辰那道早已黯淡下来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不凑近端详,根本看不出。
江昨辰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展示出来,道:“嗯,很痛的。所以我不希望好好这样,哥哥也不会这样了。”
江好点点头,江昨辰道:“不过事情如何,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死亡总是被人忌讳,被人说成灾难。可越是这样,人们就越觉得它神秘不可测,就越会去做。”
江好道:“其实她可以不死,是啊!没人知道死后会怎么样,也没人知道人死后会不会再痛一次,就为了这个未解之谜而当一个狂妄的赌徒,那就是让他们得逞,被他们当成牺牲品利用品,不值得!”
江昨辰道:“我们被人欺负了,不能说不还手,也不能说顺了他们的意,再去死。自古以来都有平等意识,不愿意遭受压迫剥削,也不愿意自己吃苦别人享受,然后自己白白累死,所以要反抗,不管如何,都要反抗。不能让别人得逞,也不能自己白白受罪,但不能过激。我们是人,不是畜牲,所以我们要活着,和别人一样平等自由活着,而不是像那鸡鸭鱼一样等着死亡,刀架脖子上接着砍下去。”
江好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江昨辰笑着揉揉江好脑袋,这事算是任重而道远啊。
“嗯,平等自由,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总能实现。”江昨辰道,“有榜样,就会有人继续做下去!”
二人边说边上车,等来到地方时,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