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流的泪水未免太多了些。
那侍女一见她,忙急急跑了过来,脸上是浓重的担忧与嗔怪:“小娘子真是的,怎能就这样跑出门去,叫奴婢好生担心。”
李芷恬靠在她肩上:“清荷……”
清荷是她的贴身婢女,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斐然。
前世,应王妃趁机换掉了她身边所有从李府带来的下人,独独只留了清荷与她。二人呆在那寂寥凄清的院落,生死相伴。
在她好不容易出门上香之际,那应王妃知清荷对她很是重要,硬生生将她扣在了府中,作为人质以防她趁机逃跑。
谁知她自己却死在了山下。
也不知她逝去之后,清荷是否能因此解脱……
清荷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心,责怪道:“小娘子手都冷了,快些回屋去。”
李芷恬只是笑。真好,她在意的人如今都安好。
一进屋,清荷便着急忙慌的给她张罗起来,又是给她添衣裳,又是给她备暖茶,李芷恬想唤她歇一歇,却受了她一个白眼,“若不是奴婢当初给小娘子看药去了,怎能容小娘子这样仪容不整的跑出门去。”
李芷恬心虚笑笑,只得任由着她继续忙活。
稍许,眼前突然放上一个匣子,是皇室偏爱的金银匣,上头勾着缠花嫩柳,栩栩如生。便听清荷道:“梁公子听闻小娘子摔伤了,送小娘子一匣子东珠赏玩,还送了许多珍贵的药材。”
脸上原本荡漾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静静看着那匣子,整个人岿然不动,似身上的所有鲜活气息,须臾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与梁勋,伉俪情深,相濡以沫的日子也不过半年。半年之后,她就被圈进了后院,再不复相见。
脑子里,只有最后见梁勋时,他痛苦不堪的神色,以及那一句:“阿恬……若是当初我未曾招惹你,该有多好……”
她那时不懂,一个昨日还与她言笑晏晏的人,怎的突然就变了模样。
时过境迁,再提起他,她原以为会对他恨之入骨,如今……
她半分情绪也无,只淡淡道:“收着吧,总之都要退回去的。”
清荷讶然:“小娘子?小娘子不是满心欢喜,要……”
“莫要提他了,我不喜欢。”李芷恬打断她。
清荷纳罕,本以为她看到梁勋的礼物会心生欢喜,才特地拿出来捧给她,谁知……
她只得讪讪将那匣子又收了起来,回想着她见到匣子的神色,又将那匣子藏得深了些。
小娘子怕是不愿意看见它的。
李芷恬瞧了眼天色,距离飨食还有些时间,便对清荷道:“你将外院的李非唤进来,我有事吩咐他。”
清荷闻言,于是略略收拾了一番,领命出门。
……
李非是李府大管家的长子,大管家乃李氏家仆,跟随阿耶多年,做事谨慎,很得阿耶信任。李非将来要承袭大管家的衣钵。
李芷恬用他,最合适不过。
眼前之人二十多岁,长相周正,一身衣裳穿的如他长相般周正,进门便恭敬行礼:“请小娘子安,小娘子有何吩咐。”
李芷恬问:“现下府中,有谁与外头的闲帮关系不错?”
闲帮乃京城中一些走街串巷的闲散人,平日以帮人处理一些杂事为生,只要许以金钱,任何杂事都肯做。
且闲帮还有自己的规矩:认钱,嘴严,守信。
李非思索了一番,答道:“回小娘子话,内院灶上王婆子的儿子,是个聪明伶俐的,日常帮着王婆子采买,在城中游走多年,认识一些三教九流,与市井商贩和几个闲帮关系不错。”
“叫什么?”
“他名为周牛,大家都喊他牛娃子。”
李芷恬直截了当:“有件要事,最好转几道关系,将李府绕开,他办不办得了?”
李非一听,便知其意,思虑一番,道:“能。他与那几个闲帮是老相识,那几人混迹市井多年,有些能耐,托那几个闲帮再走几道,应该没有问题。”
“那几人是否可靠?”
李非:“小人之前找过他们,事情办得还算不错。”
李芷恬点了点头,遣开旁人,屋内只留下清荷和李非。
李芷恬向李非招了招手:“你近前说话。”
李非前行两步,依旧保持了一定距离。
李芷恬凑近,低声道:“你吩咐周牛……”
待她吩咐完毕,李非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确定道:“小娘子这……这可使得?”
李芷恬嫣然一笑:“使得,怎会使不得?你照着吩咐办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