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如茵,繁花锦簇,风之所至,巨榕成林。
当流风送他落地,迷雾在眼前散开,韩昭沐再一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他知道,他会在这里见到故人。
似乎影像经过剪辑,眼前画面就像断开数千帧,下一秒,他重新睁眼,人已经坐在光圈内的石凳上,对面披着墨绿长袍点缀宽掌榕树叶的长发男人执着茶壶从他面前移开。
“昭沐,你在迷茫。”
他像被声音惊醒,抬手抚上自己的眼角,似乎能触碰到自己的茫然。
“荣叔,他们说,灵植都灭绝了。”他直愣愣地对上荣叔那沉静温和的视线,不解发问,“是哪里出了差错?我算好了,它们是能撑到我回来的。”
“如果低阶灵植都撑不住,那大家还能醒过来吗?”他继续追问,脸上难得出现一丝不确定。
荣叔抬手,双指一并,深绿的灵力凝结成球,被甩进林中暗处。同时,他袖中一道长条黑影窜出,细长的藤蔓绕到韩昭沐手上,轻拍他的上臂。
韩昭沐低头,对着臂上幼小的九叶乌藤轻声呼唤,“巫姨。”
巫姨继续往上攀,轻轻卷起他耳畔的碎发抚到耳后,又卷起桌上茶盏塞到他手中,催促他喝一口安神。
片刻,从林中涌出一股清风,带着纷飞的竹叶,吹进这一片光圈,分散飘在半空。
一片缀着金丝的修长竹叶被荣叔精确挟住,悬到桌面上空,清亮的男声在四周响起,“阿昭,灵植自毁,乃人族自食恶果,非你之过。”
“竺叔?”韩昭沐抬头,看着漫天竹叶,“竺叔也醒了吗?”
声音却没再回应,竹叶也开始跌落在地。
“傻孩子,你忘了吗,我们在你的梦里。”荣叔接住飞回自己身边的藤蔓,一拂袖,韩昭沐的眼前又泛起了雾气,只留声音传至耳中,“别担心,你回来了,信仰之力便能重新运转,所有灵植都有被唤醒的那天。”
“昭沐/昭儿,你没有错。”
猛然睁眼,梦里缥缈的声音犹言在耳,让韩昭沐感到一阵恍惚。
很难得,他来到修真界这么久,第一次在半夜醒来,窗外夜色浓重,万物寂籁,只有晃动的光影昭示着竹林的动静。
嗯?
晃动的光影?
韩昭沐定睛再看,这一道道甩来甩去的暗影不停地打在床边窗口的竹子上,竹叶晃动的动作愣是没个停息,但是,但是他居然没听到一点沙沙作响的声音。
惊悚发冷的感觉慢慢爬上后背,他慢慢撑起身子,揪着被子盖在身前,轻微地挪动到窗边,慢慢将视线往外探。
借着竹子里透出的光亮,他看清下方疯狂甩动的身影,舒了一口气,是阿绿。
准确的说,是阿绿和一点黑影在对打。
阿绿站定在中点,操纵着九条藤,追着黑影鞭打,有时打在地面,扬起尘土一阵,时而打到周围的竹身上,引来竹叶颤动,时而正中黑影,又被对方击飞。
黑影也不差,可能还占了上风,它速度极快,能迅速躲避阿绿的攻击,偶尔跃起窜到竹子上,借力回身就直冲阿绿内侧的主藤,击飞半空而来的藤鞭,偶尔从地面直接借着阿绿的藤左跃右跳,飞起一击,就将阿绿击歪倒退。
韩昭沐正在心中为阿绿暗暗打气。
下一刻,黑影刚好跃起,在一棵比较粗壮的鎏金丝竹的中上部分亮着光的竹节处闪过,黑影的真面目被清晰地看见,他的立场开始有点动摇。
毕竟,黑影有着一对又长又柔软毛绒的垂耳,有着矫健有力的四肢,颈间还有一圈洁白的绒毛,唇下突出的小獠牙晃着亮光,显得锐利凶狠。
那模样,可是他的梦中情兔诶。
这一刻,他的想法就变成了“阿绿怎么还欺负小兔子呢?”
不过客观来说,现在阿绿和小兔子可是势均力敌,阿绿见击打不成,开始走潜伏捆绑的路线,常常兔子从它的藤上窜起,阿绿就会操纵数条藤蔓同时去圈住兔腿兔身,兔子踹得了一条两条,来不及踹走很多条,一不小心被缠住的时候,兔子就会放弃踹击,而是使用前肢的利爪,疯狂抓挠阿绿的藤身。
刀枪不入的藤和削铁如泥的利爪不停碰击割划,虽然韩昭沐听不到声音,但是那从相击处闪出的火花还是让韩昭沐心惊,这两位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看所有攻击自带的气流最终统统打在一圈屏障上消融不见,韩昭沐便明白为何他如今像在看一场默剧了,原来是被设下结界。
不过他也算是搞清楚竹楼下的动物脚印是哪来的了,原来就是这只小兔子留下的,看起来还和阿绿很熟。
不过再精彩的打斗片段,在药力作用下,韩昭沐还是没法长期保持清醒,最后,他只看到兔子脱出藤蔓的围困,再次跃起的场景,便脱力倒回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午膳前,肖图和刘伯直接拿着食盒到竹楼,叫醒他起身用膳,一边举臂一边清醒的韩昭沐不由感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这日子可是越来越舒坦了。
用完午膳喝完药,刘伯和肖图将他在万宝市集淘到的玩意都取出来放在桌上,让他清点。
韩昭沐率先将一个高约一尺的木盒捧到面前,打开,里面赫然是他定制的兔子冰雕。
雕刻师工艺独到,将飘逸的墨水融进不化的冰石之中,顺着墨迹雕出一只集威猛与可爱为一体的呲牙黑绒垂耳兔,那发狠躬身的模样就像他昨晚瞧见的那只兔子,当然,还是真实的兔子更可爱些。
“嚯,小沐定制的雕像,原来是只兔子呀!”刘伯定睛看了几眼立在桌面的冰雕,又眯着眼问:“小沐是在哪里瞧见的,这么奇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