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沐看他变来变去好像很别扭的样子,便自觉冒昧地让肖公子不用再这么拘谨啦,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再“在下”了。
当时的肖图听到这句话,眼里闪着光,好像还隐隐松了口气。
有天肖图一改平时的淡定自若,双手紧扣,地上的双脚也不安分地轻跺着,小心翼翼地问:“韩公子,我能不能唤你昭沐?”
韩昭沐这才发觉肖图对他一直都是直呼“你”,从未喊过他韩公子。
他并没有直接说能不能,只是将问题抛回去,眼尾弯弯地回问:“那我也直唤肖公子为‘小兔’吧?”
话音刚落,就见肖图整个人都愣住了。
哎呀,一天天腹诽人家名字像小兔,这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
韩昭沐连忙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啊肖公子,口误口误。”
见肖图久久没有反应,韩昭沐就有点慌了,随便叫一个大男人“小兔”确实是太冒犯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肖公子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肖图深吸一口气,就在韩昭沐以为他要开口责怪的时候,他却眼尾飞扬,笑得恣意:“可以的,昭沐可以叫我小兔的。”
韩昭沐一头雾水,可以什么?这都可以?
不过那天肖图离开的时候,他难得听到楼梯发出“哒哒”的响声。
至于第二次听到响声,则是肖图问到韩昭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韩昭沐又无奈又好笑地说自己是被一只小兔子撞过来的。
那时候肖图的脸色非常古怪,眉头皱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后维持着这样的神态直至离开。
十多天过去了,肖图终于宣布韩昭沐养好了伤,可以出门逛逛了。
走下竹楼,韩昭沐眼尖地留意到楼下的地面上被拖曳出很多交错横行的痕迹,边上还有几处被划花的隐约看着像巴掌大小的动物爪印。韩昭沐猜到前者是阿绿,后者......
“肖图,竹林里有什么小动物啊?那是什么动物脚印?”
“啊、什么?”肖图的动作僵直了一瞬,顺着韩昭沐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痕迹,“呃......什么都有,这应该是阿绿到别处抓来玩的,我也分不出来。”
韩昭沐颔首,表示不在意,一语带过,“那劳烦你带我到处参观参观?”
肖图领他踩着楼下一条由石卵铺出的小径离开竹林,到山庄四处逛逛。
山庄很大,山溪横贯其中,拱桥凉亭遍布,游廊庭院俱全。
但韩昭沐发现,出了竹林便难见满眼的翠绿生机。山庄里除了建筑之外,只稀疏地种着一些矮树灌木,勉强供养身上仅有的绿叶;花圃里的花卉死气沉沉,身躯全靠支架撑着,花朵耷拉着无力抬头;没有铺设道路石板的地方,草苗顽强挣扎破土而出,却并不茂密。
一切草木,让人感觉它们不是在充满希望地渴求生存,而是丧失意志地等待死亡。
踩在这片土地上,看到这几近荒芜的景象,韩昭沐没由来地感到难过。
“肖图,为什么这里不多种点树木花草?”他侧头去问身旁的人。
肖图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以前这里也长着许多灵植和普通花草的,但是后来都慢慢枯死归于泥土了,现在只剩下这些了。”
韩昭沐闻言,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肖图继续说,“抱歉,昭沐,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没能让它们活下来。”
韩昭沐觉得奇怪,肖图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带有愧疚,“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肖图顿了顿,垂眸思索了一会才回答:“我为山庄没有好风景让你观赏而道歉。”
韩昭沐爽朗笑笑:“怎会没有好风景,你不是已经让我住在风景最好的竹林了吗?”随即又问,“那既然都枯死了,我这些天吃的喝的灵植都是怎么来的?去外面采购吗?”
“抢来的。”肖图不假思索。
“啊?”
“噢,是山庄以前陆续抢收采摘回来放进仓库里的。”肖图连忙纠正措辞。
那他还消耗了人家挺多库存的,韩昭沐暗自思量。
到了用午膳时,肖图把他带到一处宽阔的厅堂。厅堂正中挂着牌匾上刻着“圣华堂”,两侧摆放了很多太师椅,正中间还摆放着一张大圆桌和几张凳子。
韩昭沐坐在大圆桌边上,见到了他在修真界除肖图以外的人。
这些天下来,韩昭沐还以为山庄就只有肖图和阿绿。
“上菜了上菜了。小沐啊,老夫可终于见着你了。快尝尝,知道你今天不用再喝药了,老夫特地下厨做了好多好吃的。”管家刘伯十分热情,上来就给他布菜,什么菜式用什么食材都介绍个遍。
虽是喊刘伯,但是他看起来并不老,身形挺拔壮硕,面容方正,眼尾纹深长清晰,眼神坚定还闪着金光,看向韩昭沐时还带着慈爱。
“瞧你这小脸瘦的,老夫就知道肖图不会照顾人。他还好意思不让老夫去照看你。”筷子起落间,桌上的佳肴都被刘伯夹了个遍,全堆到韩昭沐的碗中,快成一座小山。
韩昭沐想说自己并不瘦,肖图照顾他也照顾得很好,就是招架不住刘伯的热情,只能顺着老人家,埋头吃菜。尝一样还得记得抬头对刘伯说“谢谢”、“好吃”,听得刘伯呵呵直笑,又继续让他多吃点。
韩昭沐停不住嘴,偶尔抬眼隔着那小山去望对面的肖图。
只见肖图紧紧握着筷子,也没怎么进食,脸上一贯扬起的嘴角被抿成一条直线,眼睛斜着去看刘伯,偶尔还不屑地撇过头去轻哼一声。
等察觉到韩昭沐在看自己,他就会恢复原样,对着韩昭沐笑笑,才低头夹起面前的菜吃。
Emmm,这庄园主人好像对管家不太满意的样子。
筷箸交错间,刘伯无意问起韩昭沐如何而来,可有挂念。
韩昭沐无奈一笑,说自己孑然一身,随处可去。
见桌上刘伯和肖图好奇,韩昭沐也有一种莫名的欲望,让他将前事诉诸于口以作分享。
他从有记忆起便在孤儿院中,随院长姓韩,叫韩小小。到了该识字的年纪,他从修修补补的破旧字典中翻出两个好看的字,给自己改了“昭沐”这个名字。
靠着各种福利补贴进入学校读书,一直到十六岁按照规定离开孤儿院后,又靠着奖学金和打工的钱供着自己读完高中大学,之后便如普通人一般毕业工作。
他没有亲人,也不爱与人深交,埋头只管过自己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一直到穿越异世之前,韩昭沐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