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时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有些快,她全程闭着眼睛,不去看梁叙一眼。
连最后那个“爱我”,她也没勇气去说。
刚结婚那会儿,年轻人都流行去度蜜月,但是她和梁叙也没有,甚至在婚后第三天就飞去了纽约,一个月后,才回国。
梁叙坐在餐桌前,语气平淡的像是随口一问:“我们要去度蜜月么?”
很不巧的是,江兰时手里的实验正进行到关键期。
“我实验室最近有些走不开,后面再说吧。”
梁叙果然没有再“争取”半分,只说:“好,一切按你的意思来。”
梁叙那双眼睛看向她时,淡漠中总是带着些平和,江兰时怕自己再次沦陷。
说完这句后,江兰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但这次梁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回应了她:“我不同意。”
江兰时颇是惊愕地抬眼看向他。
为什么不同意?
她搞不懂梁叙,明明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情绪和感受,明明故意让她看见电脑里那个“关于她”的文件夹,却在她提出离婚的时候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说不同意。
玩弄她的感情很有趣吗?还是说不是不想离婚,是不想陪她过那个“蜜月”。
这次换她问梁叙了:“原因。”
梁叙压着眉心,像是很烦躁一样地想松一松领口,却忘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居家服。
“时安底下有个分公司最近正在准备在深交所上市,时安的企业形象不能有任何程度的损伤,过段时间再说。”
梁叙说着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又问道:“你今天去医院了?”
江兰时没吭声,但却止不住的好奇,梁叙怎么会知道她今天去医院了,莫非他还是有那么一些在意和关心她的?
梁叙接着解释:“你的车前窗上有中心医院的宣传塑料扇子。”
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江兰时轻声应了声,关于病情,她不太想和梁叙提。
梁叙知道她的病情后,恐怕更不会同意离婚前蜜月这个条件。
情感上,梁叙会不会坚持让她化疗她不知道,但她清楚,梁叙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婚内丧偶,梁叙在她死后还能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提升个人公众形象,但若是离婚后她死了,那现在的媒体,少不了对他的攻讦,同时时安和梁氏的股票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
以她对梁叙的了解,梁叙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不言而喻。
“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梁叙说着稍稍朝她这边倾身,语气中隐隐有几分关切。
他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敲门声。
江兰时抬眼看过去,是家里的阿姨端着一个托盘。
大约也是看到主人之间有事情要谈,阿姨很有分寸地站在门口:“先生,您吩咐的红糖姜汤。”
“放在转角柜上吧。”梁叙一边吩咐一边起身朝门口走去。
阿姨走后,梁叙端着那个精致的珐琅托盘朝江兰时走过来,又将配套的瓷杯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天气凉,驱寒。”
姜茶上方还漂浮着两颗红枣和若干枸杞,家里的阿姨不知道她今天要回来,自然不会提前准备,按照时间来算,差不多是梁叙刚回来那会儿吩咐下去的。
江兰时眼皮忽然颤了颤,梁叙这人总是这样。
明明两人方才差点吵架,但梁叙还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交流,就好像方才的事情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一样。
而离婚的事情,他不同意,她也没办法。
她想,她不能继续在家里待下去了,不然,她迟早会心软和后悔。梁叙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想到这里,江兰时抓起沙发旁边的包就打算离开。
但梁叙却从身后拽住了她的手腕。
江兰时踅身看向梁叙:“放开。”
梁叙无动于衷。
江兰时猛地用力,挣脱了梁叙的手,但包里塞得满满的药瓶却被甩出来几个。
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想将那些药瓶都收回自己的包里,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梁叙已经先她一步蹲了下来,并将其中的一瓶药攥在了手里。
梁叙将药瓶的正面旋过来,扫了一眼上面贴着的贴纸后,抬眼看向江兰时:“止痛药?你怎么了?”
江兰时想将那瓶从梁叙手中夺过来,但他握的得很紧。
“告诉我。”
情急之下,江兰时找了个理由:“痛经。”
梁叙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松开了手,将药瓶还给了她。
江兰时把药瓶塞进包里时有一丝的庆幸,还好只是止痛药。
她扶着膝盖站起来,仰头看着梁叙:“你公司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处理好?”
梁叙回答地敷衍:“不清楚,要看深交所那边,还有一些手续没有办妥。”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我一会儿还有个跨国会议,你喝了姜汤早点休息。”
梁叙这样自幼就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地很好的人,在子公司上市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上,居然说不清楚?
江兰时是不相信的,分明只是不想同意她的条件罢了。
梁叙等得起,但她等不起,故而她放在手里的包,跟着梁叙走了出去。
但到了梁叙书房门口时,他真得打开了电脑戴上了耳机。
原来是真的有会议,江兰时无意掺和他生意上的事情,索性转身回了卧室。
她走后,梁叙紧绷着的肩背才稍稍沉下去一点。
秘书孟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梁总,Darian他们都快到我们时安的大厦了,您却突然吩咐转线上,是突然出什么事了吗?”
梁叙想到江兰时方才坚持离婚的的样子,不禁按了按眉心:“没什么,准备开会。”
江兰时想着,既然梁叙要开会,那她就等梁叙开完会再继续和他谈,遂打开微信里传给导师的文件,一边检查文件一边喝阿姨送过来的姜茶。
大几百页的文件看完后,她寻思着梁叙的会议应该差不多了,于是绕到书房门口,但梁叙仍然一脸严肃,时不时说几句英文。
看来是还没结束,江兰时在书房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又回了卧室。
洗过澡后江兰时按照医嘱吞了药片,又将药都妥善收好,确定它们不会被梁叙发现后,才躺进柔软的沙发里,想着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许是因为太疲惫,许是因为药效,在地灯柔和的光线下,她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次日她却是在床上醒来的。
江兰时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连忙起身,想找梁叙继续谈离婚的事情。
才走到卧室门口,便撞上了阿姨。
“阿姨,梁叙呢?”
阿姨愣了下,看了眼书房的方向:“先生昨晚忙完就去公司了,还嘱咐我不要打搅您睡觉。”
江兰时点了点头,她无意与家中阿姨为难。
只是她明白,梁叙这分明是在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