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了两次月亮。”
海浪声阵阵拍打在沙滩上,远处的热闹似乎也即将进入尾声,或许是为了自己已经通红的耳朵寻找一个恢复正常的借口,鹿聆故意忽略林却说的前一句话。
她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这样,便可以为身侧紧攥着的手脱罪。
林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神情平淡,仿佛头顶的这一片幽蓝夜空,林却望向月亮:“因为月亮,永恒不变。”
太阳东升西落,流动河水每时每刻都在更新,花草与看不见的空气也在微秒中发生变化。
人们的誓词总是“对天”或“上帝见证”,但誓词的第一个字刚刚讲出口,天空之上的云彩已变幻了模样,又要如何为永恒做见证?
至于上帝、神明。
她们是不可信的。
她的存在便是证明。
神明并不伟大,她们自私而偏执,这片土地上存在的每一声痛苦的祈祷,都是她们勋章上的一枚星星。
除了月亮。
月亮是已经死掉的星球,月亮永恒不变。
它见证的一切都算数。
“林却。”
鹿聆的手攥了攥,月光洒落在她侧脸,眼下长睫的阴影微颤:“如果,如果我不想再唱歌……”
如果我再也不会唱歌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可悲的懦夫?
林却正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的手指微顿,旋即笑了一下,语调平淡:“呦呦,一个人真的不想做一件事,是不会做假设的。”
鹿聆怔住了。
林却弯腰捡起一旁可怜的相机,摁了摁电源键。
屏幕重新亮起,林却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她的瞬间,鹿聆侧过身,下意识躲避镜头:“呦呦,不要躲。”
鹿聆顿了下,正过身,望着镜头后的林却。
“你不要拍我,拍我没有用。”
没有人想看到她,大多数人估计都不知道她是谁,她们想看的人正执掌着本应该拍摄她的相机。
“你拍的这些最后都会被剪掉。”鹿聆说。
林却不以为然:“哦。”
鹿聆:“你也会被剪掉。”
林却唇角微扬,晚风温柔,吹拂起她散在身前的发稍:“嗯。”
“你——”
“你看,你没有再躲避镜头了。”
林却弹出屏幕外,眼眸灿灿望着她:“鹿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镜头,越来越昂贵的设备对准你和你的作品,不要躲,躲避不可耻但也没有用。”
鹿聆望着她。
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一点点占据了她的心脏,燥动的,仿佛即将喷发的休眠火山——关于她,林却看透了她能理解的全部,包括最隐秘的部分。
她知道她知道她的骄傲与追求,知道她的不堪与脆弱,更知道她的天赋与才能。
“你做摄影师或者助理当然也好,你会是最优秀的摄影师和助理,”
鹿聆看向林却,林却把相机还给了她,绕过她向前走着:“但是,如果真的那样,你的吉他应该会很难过。”
“你呢?”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鹿聆看着林却的背影,紧攥的手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声带在颤抖,但仍然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又问了一次:“你呢?”
林却停住,转身看向她。
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唇角上扬的瞬间,月亮也探出了云层。
“我也会,但,”林却双手合十扣在胸前,头也垂下,望着她,“难过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的。”
鹿聆终于没忍住笑了:“你很肉麻哎。”
“嗯!你笑了!”林却说。
“好了,我们回去吧。”
鹿聆无视她的话,顺势拿回相机。
林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做好决定对吧?”
“你有一点聒噪了。”
大明星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一定是我想的那个……”
鹿聆深吸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
她们并不是最后一组回到集合点的。
鹿聆松了一口的同时,也有些意外——最后回来的人是谢栖之。
莫笠是最先到达集合点的人,鹿聆望着她 ,犹豫了下,还是对季夭说道:“需不需要给莫老师再补一下妆?”
“主要是唇妆……”话音未落,鹿聆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季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潦草看了一眼,其实并没有看清,但问过了总比没有问强:“小莫老师,需要再给你补一下口红嘛?”
说完,她才认真看了一下,补充道:“您嘴角的口红有点结块了。”
莫笠顿了下,拒绝的话不等发出第一个音节,先被楚漫抢了先。
“是哎,”楚漫凑上前,蹙眉看了看,“你吃什么东西上火了嘛?还是刚才玩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啊,嘴角这是破了哎。”
鹿聆默默抿紧了唇。
腰也不自觉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