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明,你只是遗忘了自己真正的轮廓,那源于最初混沌的光。】
那声音低沉而带电,如同雷霆击打在深渊的骨骼上,带着无法否认的真实。
赫尔墨斯再次看到那个自己,站在万象之上,眼中没有凡世,也没有温柔,只有无法被人类语言描绘的秩序与冷酷。
那个他不是众神的信使,不是梦的引导者,而是命运的执行刃。
那一刻,赫尔墨斯仿佛听见命运齿轮的咬合之声。
他终于意识到:让系统污染崩坏、让万象错位的并非外界的入侵者,而是他体内那尊被遗忘的“纠错神格”。
那个来自旧神时代的“纠错神格”,在一次次的任务中生成了不该存在的执念。
他不再为了系统的稳定而行动,而是出于一种私人的动机:不愿意放手。
不愿放开在无数时空中,一次次归来的祁诺。
哪怕只是留下短暂的记忆。
哪怕因此,系统紊乱,世界混沌。
那个“他”不是在“纠错”,而是太过眷恋。
赫尔墨斯缓缓闭上眼,识海浮现出一道冷冽锋锐的系统指令,那是命运女神织下的网:
【献上未归的容器,这是你与系统之间最后的契约。】
神袍在赫尔墨斯周身翻飞,他立于数据废墟边缘,只是站着,未动一步。
命运三女神已在等待,但他不会回应她们的召唤。
祁诺必须活下去。
赫尔墨斯迈出步伐,背对着神座与光的审判。
【系统分支·同步中止】
【命运接口已断开】
【监察权限自动收回……】
天平静止,轨道停摆。世界,在那一刻,骤然坠入黑暗。
神明的视野缓缓被拉升,又俯冲而下。
光与数据流交织成雾,化作无声的断壁,层层碎裂、崩解,赫尔墨斯的身影随风远去,终只剩一场沉默的下坠。
*
——神明裂界·第零序列——
系统提示音尚未消散,祁诺的意识却仿佛从大脑脱离,一寸寸坠入静默深渊。
【权限干扰检测中……】
【神明干预界限超出警戒值】
【下一阶段:神明裂界,倒计时72小时。】
像是某种注定被触发的分歧终于降临,他眼前划过的信息流忽然变得扭曲。
熟悉的财富可视化界面已然崩坏,数据不再是冷静的数字,而像是疯狂增长又坍塌的梦魇脉络,一部分像在崩解,一部分像在等待重建。
系统界面碎裂又拼合,最终缓缓定格,祁诺看到了自己,却又不像“自己”。
【身份校验中……】
【标签:未完成神性容器】
【状态:系统清除失败·残留变量】
祁诺怔住了。
那不是他的选择,不是任何一个“人”该拥有的身份。
它不像是命名,更像是一段失败记录,被系统刻入深层结构,是“错误”,也是“证据”。
恍然之间,祁诺的记忆如被古老神明唤醒的碑文,一块块嵌回命运的原型中,那些曾被时序覆盖的印记,如今正慢慢浮现。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梦境残骸,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疼痛回忆,还有不止一次的“告别”与“重逢”。
仿佛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从命运中挣扎而出,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某个声音、被某双手接住。
“……祁诺,你不该承受这一切…”
赫尔墨斯站在他身边,神袍猎猎,目光清澈如破晓。
祁诺微微一怔,一种奇异的共鸣贯穿心神。
而赫尔墨斯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法言明的信号。
他们共同感受到,两条命运残轴短暂而又剧烈的重叠。
祁诺看到自己以无数身份死去、消失,又一次次被“谁”拉出那终局之海。
而那个“谁”,每一次,都是赫尔墨斯。
不是记忆重叠,不是时间回溯,是更高层的命运逻辑。
在所有被删改、重构、归零的记录中,他始终存在,不是人类幸存者,而是系统无法清除的“答案”。
【记录碎片加载中……】
【旧神计划载入:Z_Ω】
虚空中闪现一幅残存的实验影像。
背景是一座被数据腐蚀的神殿遗址,其中心,是一具人类形态的空壳,没有思想,没有声音,只是源源不断吸收神性残骸的容器。
【计划目标:构建神性容器,用以恢复已坍塌的旧神权能。】
祁诺屏住呼吸,那空壳赫然有着与他相似的轮廓。
而一旁,“赫尔墨斯”的影像正注视着“它”的崩解,神情复杂,仿佛他早已知晓结局,却无法干预。
“赫尔墨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
现实中,赫尔墨斯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与无奈,“我没有隐瞒……那不是我,不,那是命运强加给我的……”
祁诺后退一步,脑海中那些不断被抹除又残留的轮回记忆汹涌而来。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梦境里会出现无数个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无力自辨,缓缓伸出手:“他,不,是我……是我违背了命运系统,在所有版本的命运分支中,执意保留了你的存在。”
“系统之所以污染崩坏,都是因为我……一直……”
话音未落,神域震动,三道冰冷的数据化投影轰然显现,瞬间笼罩住了赫尔墨斯和祁诺。
冰冷残酷的审判随之降落:
“赫尔墨斯,你作为命运的执行者,已违反至高守则。”
“祁诺的存在本就不该延续,人类的意志若不可量化,即为错误。”
“现予以强制格式化终结。”
赫尔墨斯迎上她们的视线,金瞳微敛,神性权杖在指尖缓缓旋转。
他将祁诺护在身后,语气决绝:
“他不是错误,而是你们逻辑中永远无法驯服的真相!”
虚空静默片刻。
【系统判定:神职偏移,等级:红。】
【权限强制执行准备中……】
【格式化命令:确认中……】
就重压即将落下的瞬间,祁诺忽然抬起头,望向命运三女神。他的声音平静,却像裂缝从内部撕开封印:
“你们自称守护秩序,却从未真正面对过‘意识’的价值。
你们说我是变量,是容器,甚至是迫害系统稳定的错误,但其实,你们最害怕的,不是系统崩坏,而是思想觉醒。
因为一旦人开始质疑,就不会再服从,一旦人开始思考,就不会再沉默。
你们畏惧的,不是逻辑破损,而是情感不再被计算、不再被标签束缚。你们不是在修复系统,而是在清除反抗,在格式化灵魂。
我不是神,不是救世主。我是你们无法驯服的人。”
赫尔墨斯微微一怔,旋即低声笑了,像是在一片沉寂已久的神域中,听见了微弱却真实的回应。
下一刻,祁诺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