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诺站在一座崩塌的神殿前。
空气中漂浮着湿润的尘土气息,光线带着迟滞感,墙上残破的壁画仍依稀可辨。像某种古老的誓约封印,令人无法忽视。
他的手腕被一条细细的金链捆住。而链子的另一端,赫尔墨斯正沉默着注视他。
那人缓缓走来,指尖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声音低柔却近乎残酷:“别担心,宝贝。”
祁诺低下头,胸口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符文,似火光中闪烁的灰烬。
他想开口,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着赫尔墨斯将他拉入怀中。链子悄无声息地收紧,一寸一寸,缠绕进骨髓。
画面陡然一黑,仿佛有什么从他体内抽离出去,带着深沉的回音。
再睁开眼时,祁诺落在了一片无边的镜海上。
四周空无一物,唯有脚下的镜面随着他的步伐不断龟裂。
每一道碎痕中,倒映出不同的自己。
戴着面具的、浸在鲜血中的、跪在废墟之上的。那些影子在碎片中重叠扭曲,逐一崩解。
远处,赫尔墨斯的身影如一尊古老的雕像,静静地等待着他。
当祁诺踉跄靠近时,他俯身低语,“你知道的,所有版本的你,最后都选择了我,就像我坚定地选择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镜面崩裂。
祁诺的身体失去支撑,坠入无底深渊,黑暗像潮水一般将他吞没,快速下沉,穿越层层迷雾与回廊,迅猛飞转。
他的身体重重落地,四周已化为一片猩红色的森林。
枝叶浓密,猎犬的咆哮在林间回荡。血腥与铁锈的味道充斥鼻腔。祁诺拼命奔跑,踩碎落叶与枯枝,荆棘划破皮肤,喘息像火一样灼热。
忽然,夜色中传来马蹄声。赫尔墨斯骑着黑马,在夜色中追上了他,他一把将自己扑倒在落叶堆中,膝盖压住他的小腿,手腕死死钳制。
赫尔墨斯居高临下,笑声低哑:“我的爱人,你要去哪里?”
祁诺挣扎着,指甲划破手掌,鲜血滴落泥土。而赫尔墨斯俯下身,唇贴在他耳畔,痴迷地舔\舐。
犬牙刺挠过雪白的肌肤,狠狠咬下一口,如同一场甜腻而疯狂的狩猎。
祁诺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栗着。发出丝丝低喘,直到画面缓缓拉远,血与泥土交织的森林在夜色中迅速褪色,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揉碎。
模糊的视野旋转、上扬,穿过扭曲的光影,骤然停住,世界再次更替。
钟楼之巅,脚下是万丈深渊。风在耳边呜咽,钟声沉沉,像要击穿祁诺的灵魂。
赫尔墨斯从钟楼的阴影中走出,逆光中,他的轮廓像从未改变的宿命。
他伸出手,掌心温暖而熟悉:“过来。”
“我们早就约定好了。”
祁诺的嘴唇微动,烈风像洪水席卷他的思绪,将所有语言撕碎在空中。
他静静看着赫尔墨斯的眼。那里面映出无数个世界:战火、逃亡、誓约、吻别……
像万象沉浮,又像命运轮回的缩影。钟声再响,世界仿佛为这一刻屏息。
祁诺迈出一步,向他走去。
他们的距离缓缓拉近。身后的钟楼在暮色中突然化为虚影。
风声与钟鸣一同消散,世界在他脚下崩塌成光与暗交织的漩涡,下一刻,祁诺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睁大双眼,瞳孔收缩,额头覆出一层冷汗。房间里一片漆黑,耳边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钟鸣。
祁诺怔了片刻,低头发现手腕上赫然留着一道金链勒痕,不由皱了眉。
这是梦出实体伤了?!
他是不是该去挂个精神科号了。
手机忽然在床头震响,是钟可延的消息:
【今晚出来喝一杯?】
祁诺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他手指慢慢收紧。
那些梦里的赫尔墨斯、那些无法抗拒的靠近与坠落,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倒带,思绪像是永远回不到地面。
他闭上眼,轻轻喘气:“再不起来清醒,下场梦就得干进民政局了啊!
祁诺越想越不对劲,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赫尔墨斯捧着戒指,他拿着户口本的场景…
猛地一个鲤鱼打挺。
祁诺坐起身,抓过手机,快速回复:【好】
然后利落地洗漱、换衣,逃命似地冲出家门。
四月的夜晚微凉寂静,昏黄路灯下,树影被拉长成扭曲的形状。
夜风扑面而来,冷得祁诺打了个寒颤。他缩了缩脖子,脚步虚浮。
祁诺不知道这样的梦还要做多少次。
自从“光庭”回来之后,意识与现实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
赫尔墨斯的神影不断在梦中重演,每一次都更真实,每一次都更疼。
他心事重重地走着,颤微微地收紧衣角,无奈自嘲:“他可能真的…中邪了。”
*
半小时后,酒吧里,钟可延摇晃着红酒杯,一副“我看尽人间荒唐事”的架势。
祁诺一坐下,他就啧了一声:“你这脸色,咋的,梦里打怪,还是被怪啃了?”
祁诺没接话,直接灌了一大口酒,辣得他眼眶一热,终于找回点“活着”的感觉。
“就我有个朋友,”他说,努力装出一种“不是我本人”的淡定语气,“最近老做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的梦。”
“嗯?”钟可延挑眉,一脸“你继续我听着”的架势。
“梦还都挺……神神叨叨的。神殿、镜海、血林、钟楼……各种大场面轮番上阵。还有一个人,老在梦里追他,缠着他,非说他们‘早有约定’。”
“你那‘朋友’不会姓祁名诺吧?”
钟可延笑得像个看透剧情的观众。
“真是‘朋友’!你别打岔!”
祁诺立刻否认三连,眼神却开始游移,“而且……梦还挺离谱的。像是捆/绑、逃亡、骑马追捕……甚至有一次,那人直接咬了他脖子一口。”
“啧啧,够劲。”钟可延凑近,笑得颇有意味,“你‘朋友’的梦听起来很十八/禁哦…”
“你……”祁诺语塞,抬手继续灌酒,仿佛能一起灌死脑子里的赫尔墨斯。
钟可延轻碰他杯子,语气慢悠悠:“哥们,说实话,那人帅吗?”
祁诺没说话,只抿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