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想说缪神医最后留下的锦囊之中所藏的头发是我的?”
鄢墨卿看着眼前的状况和刘瑾释然的神色,心中了然几分。
刘瑾背对着他,望着天上皎皎明月思绪渐渐飞到他同墨卿深陷地牢那一夜。鲜血如注的手腕,桌边盛满水的碗,还有锦囊内的一绺绺青丝,一切的一切现在正被他们如拨云见雾般试图一点点揭开。
“当时牢门的锁完好无损,并无被撬开的痕迹。如果神医想要自杀他大可以选择更为痛快的方式而不是选择承受剧烈的痛苦将自己一步步推向死亡……”他的语气沉稳,抬头望月眉宇间一片凄冷之色。
顺着他的目光,鄢墨卿也陷入沉思:“血、水……青丝、青丝寄情……”眼波流转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耳边传来刘瑾的低语:“若这个‘情’字不拘泥于男女之情如此之小情,亲情、家国之情皆包括在内的话……”
像是得到提示一般,鄢墨卿脑海中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的思绪像是被根根接起,于是“血浓于水”四字脱口而出。
“《孟子·尽心上》曰:‘亲亲而仁民’。其主张从爱家人推及爱天下,正是儒家孝道文化的体现。若神医真的有心给我们提示,那这提示多半与‘孝’有关。”鄢墨卿托着腮,望着手中的锦囊愣怔出神。
刘瑾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墨卿,料事如神。”说着望向他的眼神灿若星辰。
“其实,从安大人那里,臣也得到了些消息。”收回方才放纵的姿态,他理了理思绪方道:“安大人答应免除钱氏一族抄家流放从轻发落,钱桓才愿意说出口。”
刘瑾闻言屏住呼吸,目光迥然,心道这老狐狸总算是招了。
鄢墨卿接着道:“先帝之时,曾经的皇后并非如今的梁太后……”说到这里刘瑾不禁环顾四周,即便是看似空无一人的冷宫也要提防隔墙有耳。因为,提到这位前皇后是众所周知的禁忌。
先帝下令,若今后胆敢有人提此人者,处以极刑。自此以后全皇朝上上下下,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无人再敢提起这位前皇后之事。
一念及此,鄢墨卿本来就低沉的声音又轻了几分,他慢慢靠近刘瑾身边,附在他耳畔继续道:“当年前皇后魏氏因为失宠被先帝打入冷宫,自此之后精精神反常,整日疯疯癫癫。某日,她意外得到许多驻颜草,太监们说是先帝的赏赐。听闻此话的魏氏以为先帝回心转意想重新立她为后,见到这驻颜草自是满心欢喜。未过半载,竟在其卧房内发现了她的尸体。”
“服用此物当可永葆青春,且又是父皇所赐,她一个女流之辈自然以为父皇会为她回心转意。若真是如此,父皇自然是不想让她活命。你可知父皇是从哪得来的此物??”
“临宴国。当时正是临宴国特使特意送来进贡与天朝之物。”
鄢墨卿叹了口气,觉得事情愈发蹊跷:“而当年囚禁废后魏氏的冷宫便是这里。”他指了指身旁早已辨认不清的废墟,肩膀莫名觉得有千斤重,低头看向坑坑洼洼的地面,连这明月都令他觉得刺眼地无法抬头。
刘瑾看向四周,冷宫很大,只是整个建筑却无一处完好无损之处,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寸草不生,相信假以时日,此处定被砂石掩埋。
“当年此案是以魏氏人已丧失知觉,神智不清,最终判定自杀结案。而负责此案的,正是当年在朝中官至三品的钱桓。”
“如此重要之事,安廷尉为何不跟朕禀报?”
“钱桓虽如实交代了,但其中诸多疑点还有待推敲,安大人怕是担心未有核实便呈报上来会有不妥吧。”
“你倒是会为他辩解啊。”刘瑾的话语中莫名一股醋意,却见鄢墨卿不似往日不接话茬便问他是否想起什么。
鄢墨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笑,有些苍白无力,有些脆弱。
“臣记得小时候每每伤心难过之时便来到这里,那时候的冷宫还没有现在这般破败不堪,至少还有些残花败柳,红的,绿的,黄的,那时候臣就在想,如此破败之地竟能看到这么多颜色,不知里面住的究竟是何人。”鄢墨卿陷入沉思,声音轻飘飘,好似下一秒便飘散在空中。
“你可曾进去看过?”刘瑾好奇地问。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响。过于寂静的冷宫,即便是掉下一根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是踩到石子传来的声音。
有人在偷听。
刘瑾、鄢墨卿惊愕地望向声源处,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