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域双手接过,问:“可以借地方练习吗?”
老师说:“没关门的空教室都可以用。”
于域说:“好的,谢谢。”
转身离开,娄于盛问:“怎么想起弹吉他,你家里没有吗?”
于域说:“在原先的家里,回去不方便。”
娄于盛说:“那你去不去打球?”
于域说:“这周不去了,太久没碰乐器,我找下手感。”
娄于盛说:“那好吧。”
于域找了间空教室,没凳子,在讲台台阶坐下,一抚动琴弦,过往点点滴滴的家庭记忆浮现在脑海。
篮球是爸爸教的,吉他也是爸爸教的,其实小于域是个没耐心坐不住的小朋友,爸爸会一次次不厌其烦地从头教起。
小时候的于域认为爸爸无所不能,是比超人更厉害的存在。
有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
琴声生涩,渐渐消失。
于域抱着吉他,发起无意义的呆。
“喂。”门口有女生叫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域看向门口,原来是许久不见的杜馥芳学姐。
于域说:“我练习吉他。”
杜馥芳走进来,在他身旁坐下,自带一股淡淡的芳香,“你会吗?”
于域说:“以前学过。”
杜馥芳托腮看他,长发如瀑,“离晚会还早,现在就开始准备吗?”
“不是。辰辰,我弟生日那会儿,当时糊糊涂涂的没有给他好好过,想给他补过一个生日。”
杜馥芳叹息,“果然是他。”她认真地看着于域,“你真的不想跟女孩儿试试吗?”
于域苦笑,“为什么你们执着于恋爱?”
杜馥芳说:“书上这样写,电视这样演,青春就该谈一场轰轰烈烈,或者酸涩带点甜的恋爱。”
于域说:“你谈了不止一场吧。”
杜馥芳说:“趁青春多体验不同的恋爱,有什么错呢?”
于域说:“我现在——先搞好学习吧,再退步下去,就不能待在重点班了。”
杜馥芳说:“搞不懂你们的脑回路,学习和恋爱可以并存,不冲突吧?”
于域说:“我不行,我没那么聪明,喜欢多思多想,多余的感情会拖垮我的成绩。”
杜馥芳沉默几秒,说:“真想不到你这么高大的身体藏着这么敏感脆弱的灵魂。”
“很奇怪吗?”于域说,“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强大的人。”
杜馥芳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或许你已经非常强大。既然你不想谈恋爱,那学姐我祝你,金榜题名,考上理想的学府。”
她悄然离开,门旁有人等她,衣角一闪而过。
于域目光落在琴弦上,夕阳余晖斜照进屋,慢慢推近。
他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九月的一个周六,他回金色小区取吉他,钥匙转了几圈,打不开门。
正要打电话给于宏,里面有人开门。
小腹隆起的年轻女人挑眼看了看他,冷漠客气地说:“进来吧。”
短短几个月,客厅换了装饰,明丽透亮、不失朝气。
空地堆着组装到一半的婴儿床,女人跨过杂物,说:“门锁我换了新的,备用钥匙找你爸要吧。”
于域没说话,回到他曾经的房间,家具和地板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女人用嘲弄的语气说:“不敢乱动你东西,没让阿姨打扫。”
于域取到吉他,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女人说:“你爸有事出去,不等他回来吗?好吧,不是我没有挽留,是你自己急着走,不能怪我。”
于域没有停留,搭乘电梯下楼,急步离开,连小晚跟他打招呼都没看到。
仿佛有巨木从天而降,将他灵魂击碎四散,因为来得太快,不觉得痛,只感到麻木空洞。
直到这一刻,痛觉在灵魂蔓延。
原来那个幸福和睦的家,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