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小时候,也曾是活泼率真有话直言。
后来他受伤,变得寡言,白婳的性子也跟着一道内敛了。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变得如此客气。
明疏心里恍惚知晓答案。
此刻看着白婳恬静带笑的脸,却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塞。或许是他在一次次的抽离中,不知觉将她给推远了。
这些年明疏对白婳仍有偏宠照顾,他自以为将身份转变得悄无声息。
但人不是物件,尤其白婳这般聪颖通透的姑娘。这是他自作自受的后遗症。
明疏瞧着她,伸手摸了摸白婳的头发。
他说:“珍珠,不要怕给我添麻烦。你永远不会是麻烦。”
白婳笑着点头。
此事蒙在鼓里的还有侯夫人。
那日她赴宴回来后,就听闻明晏那小兔崽子挨了顿打,被扔去祠堂关半年禁闭。
柳姨娘去正院求情,明忠海没见她。
侯夫人还幸灾乐祸,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后来白婳闭门不出,在葳蕤院里闷了两日。
侯夫人关心她,前来看望,询问她前些日子也不爱出门,是否需要请叶大夫来瞧瞧。
白婳只笑笑:“没有不舒服,只是天气冷了,身子犯懒,还叫母亲担心了。”
前些日子是装的,只这两日是真的心气烦闷,不想出门。
侯夫人又问:“那日我出去赴宴,撷芳院那个,是怎么惹到侯爷了?你在府中,可知晓其中缘由?”
白婳知道她要问的,大致与她讲了,并未提及桃花散。
如此歹毒的东西,侯夫人心疼她,势必会去找明忠海理论争吵。
那日明忠海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危险被掐死在摇篮里,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都是息事宁人的。
大吵一架除了伤了他们夫妻情分,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即便没有桃花散,侯夫人仍然觉得惩罚轻了。
白婳的情绪也不高,宽慰了几句,才将侯夫人送走。
这边人刚走,没多久海棠便进来传话,说侯爷叫她去一趟外书房。
“……可有说是什么事?”白婳一愣。
海棠摇头:“未曾,管事的就带了这么一句话。”
她微微沉吟,简单收拾了下,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去了外书房。
书房里,明忠海是特意在等她。
叫了她一声后,便开门见山道:“那日事发匆忙,又闹,有件事一时忘了问。”
“侯爷请说。”白婳道。
“老三给你下了桃花散,你是怎么发现的?”他到底迂回了一句。
白婳知道,明忠海实则是才刚想起来,要搞清楚她究竟沾没沾上这害人的玩意。
鸦片之祸,叫人闻风丧胆。哪怕稀释成了享乐的桃花散,也是一沾成瘾,无可戒除。
这东西在本朝被严令禁止,万一有个苗头叫外头知道了,哪怕只是一个客居小姐染上。别说御史台那群笔杆子能将他骂穿,圣上也不会饶过清远侯府。
白婳看他一眼。
他心里也是知道轻重,知道害怕的。
只是板子没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才会轻巧放过始作俑者。
“我未曾误食,侯爷可放心。”她垂眸道。
明忠海听到了准话,心里才算安定下来。
二人一时无言,明忠海宽慰了一句:“这事你也受委屈了,若不是你机灵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你放心,那逆子,我必当严厉管教。”
白婳:“侯爷,三公子歹毒在心思,他对侯府,对您,并无太多恭敬眷恋。您留下他,便是留下了个大隐患。”
明忠海蹙眉。
在他印象中,白婳十分乖巧懂事。
“若无其他事,便不打扰侯爷公务了。”她欠身告退。
明忠海:“去吧。”
屋里烧了炭盆,暖得叫人透不过气,出来后外头的寒意扑面而来,反倒清明几分。
白婳不疾不缓往回走。
谈不上失落委屈与否,原本明忠海于她,便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他护着儿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白婳还是觉得不甘心,风也吹不走胸口的淤堵。
走过祠堂外的树林,远远瞧见柳姨娘带着两个丫鬟,手里提着大小各样的食盒往里去。
据说是明晏伤得不轻,还没开始跪祠堂,便趴在独室床上要死不活烧了一场,姨娘去跟明忠海求了恩典,先给儿子治病,其他的等人好了再说。
她日日探望,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说是禁足,不过换个地方养病罢了。
等他的病养好了,风头一过,这所谓的禁足跪祠堂还有没有效力,尚且难说。
白婳站在竹林口,又再想起明晏那副轻佻恶毒的嘴脸来。
风穿过竹林,枝叶晃动,白婳看见侧首还站了一人。
明肆也看见她了,对视一眼,他朝她走过来。
白婳穿了身雪白的兔毛斗篷,脸色素净,只发髻上一只琉璃步摇装饰。
她心情欠佳,越发透出一股遗世远人的疏离。
“二公子。”白婳同他点头。
明肆眸色深,眼中无甚情绪,抬手在她上方拂了下。
白婳以为他要摸她的头,往下轻轻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