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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落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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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突然失落的依靠(1995)

1995年的秋天,本应是马脑壳村一个略带希望的季节。镇上的小学放了暑假,陈小川回到了村里。他在镇上待了快一年,个子拔高了一些,肤色没有在山里时那么蜡黄,眼神里也少了一丝胆怯,多了一分镇上的孩子才有的精明劲儿。但他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旧的,打着补丁,袖子也有些短了。他背着那个破旧的书包,里面塞满了在镇上捡来的废纸和笔头,都是宝贝。他最高兴的是,回到家可以见到老陈,吃到老陈做的饭,虽然简单,但总比学校食堂的清汤寡水要强得多。

这个暑假,小川发现老陈似乎更瘦了,背也更弯了些。家里的活儿依然很重,地里的庄稼需要打理,山里的柴火要储备过冬,老陈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着所有。小川主动帮着干活,他已经九岁了,虽然力气不大,但也能帮上不少忙。他跟着老陈在地里拔草,去山脚拾柴,爷俩沉默地配合着,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依靠和温暖。小川会给老陈讲学校里有趣的事情,讲他学到的知识,讲他在书里看到的外面的世界。老陈虽然听不太懂那些新鲜的词汇,但他看着小川闪闪发光的眼睛,脸上总是带着欣慰的笑容,那是他唯一能给小川的、不计代价的支持。

山里的夏天雨水多,1995年的雨水尤其充沛。连绵的阴雨下了好几天,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和腐叶的味道。山里人对这样的天气总是格外警惕,因为这意味着山体可能会变得不稳定。村长早早地广播通知,让大家留意山坡的变化,谨防塌方。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屋顶,汇集成细流,沿着屋檐滴落。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雨天,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事情发生在中下午,雨势突然加大,变成了瓢泼大雨。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村子后面的山坡突然崩塌了。大量的泥土、石块和树木裹挟着雨水,像咆哮的巨兽一样倾泻而下,直冲着山脚下的几户人家而去。

马脑壳村的房屋大多是依山而建,离山体太近,危险时刻存在。这一次的滑坡面积很大,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滑坡发生时,小川正在屋里帮老陈整理柴火。突然传来的巨响和震动让他们都吓了一跳。老陈脸色大变,立刻冲到门口,大喊:“不好!塌方了!”

村子里也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危险正在逼近。

老陈几乎没有犹豫,他转身对小川喊道:“小川,快!往村口那边跑!跑远点!”然后他抓起墙角的锄头,就朝着滑坡发生的方向冲去。

陈小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看到老陈的身影在雨幕中飞快地消失。他心里害怕极了,但老陈焦急的喊声还在耳边回响,他知道,爹让他跑,他就得跑。他抓起母亲的木发簪,塞进口袋,转身就往村口方向狂奔。

滑坡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仅仅几分钟时间,巨大的泥石流就吞噬了山脚下的几间房屋。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在泥石流的冲击下,显得如此脆弱,瞬间就被夷为平地,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村里的人们惊慌失措地从家里跑出来,朝着安全的地方撤离。但有些人来不及了,或者为了抢救家里的牲口财物而耽误了时间。

老陈冲过去,不是为了救财物,而是为了救人。他看到住在最危险的那几户人家,有人还没来得及跑出来。他奋不顾身地冲到屋门口,试图拉出被困的人。

在泥石流即将完全覆盖那片区域的最后一刻,有人看到老陈成功地把一个动作迟缓的老婆婆从屋里拽了出来,推向了安全区域。但就在他转身打算撤离时,更大的一波泥土裹挟着巨大的石块猛地冲下来,瞬间将他吞没。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悲伤。雨还在下,但震耳欲聋的巨响停止了,只剩下雨水冲刷着泥石堆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陈小川跑到村口的安全地带,全身湿透,瑟瑟发抖。他回过头,看到的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泥石堆,以及被摧毁的房屋。他没有看到老陈的身影。他听到村里人在议论,议论着老陈为了救人冲了进去,议论着他可能……可能已经不在了。

“爹……”小川喃喃地喊了一声,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他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攫住,无法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马脑壳村都笼罩在一片哀伤和忙乱之中。雨停了,但滑坡区域一片狼藉。村里青壮年组织起来,试图清理泥石,寻找失踪的人。然而,泥石堆太厚了,范围太大,他们的工具简陋,进展十分缓慢。

最终,经过几天的挖掘,只找到了少数遇难者的遗体。老陈的身体没有找到。他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泥石之下,与他为之牺牲的这片大山融为一体。

村里人为遇难者举行了简单的哀悼仪式。没有遗体,老陈的“坟”只是在村后那棵柿子树旁边,母亲坟的不远处,象征性地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陈小川站在木牌前,看着上面那个简单的名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然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爹——!”他扑倒在那个没有身体的坟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地上的泥土,任由雨后的泥水浸湿他的衣裤。

他哭喊着老陈的名字,哭诉着他的突然离去。他想起老陈沉默的背影,想起老陈粗糙的大手,想起老陈给他缝补的衣服,想起老陈为了他进深山打猎,想起老陈送他去镇上时眼里的不舍和期望。

“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

“你不是说要砸锅卖铁也让我读书吗?”

“我听你的话,好好读书了,你有出息了,你还没看到呢!”

他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积攒在心底所有的悲伤和恐惧都哭出来。母亲去世后,他还有老陈可以依靠,虽然这份依靠沉默而厚重,但至少是存在的。现在,老陈也走了,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孤儿。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立无援感,像一张巨大的黑网,将他完全笼罩。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痛得无法呼吸。他失去了生命中最后一份直接的、可见的亲情依靠。他蜷缩在没有坟墓的坟前,瘦小的身体在秋风中显得那么单薄和脆弱。

村里的人们看到了陈小川的悲惨景象,都感到十分怜悯。他们知道这个孩子命苦,刚失去了母亲没多久,现在又失去了唯一的继父。几个好心的婶子过来劝他,给他递水,想把他拉起来。

“小川啊,别哭了,你爹是个好人,他走得值。”

“可怜的孩子,以后怎么办啊……”

村里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同情,但也带着一种现实的无奈。马脑壳村的每一户人家都过得很艰难,勉强维持生计。虽然大家都愿意搭把手,给小川一口饭吃,但长期收养一个孩子,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心疼他,但却无能为力。

小川听着周围大人们的议论声,那些同情、叹息和无奈的话语,像冰冷的雨点一样落在他的心上。他知道,村里人对他好,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苦处。他不能指望别人来养活他。

他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抽噎声。他用手背狠狠地擦去脸上的眼泪和泥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此刻除了悲伤,还燃起了一种坚韧的光芒。

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说的,“靠天不如靠自己”。

他想起了老陈沉默的身影,他拼命干活的双手,他为他付出的一切。

他想起了老陈送他去镇上时眼里的期望,想起他那句低沉却有力的叮嘱:“好好读,山外的路不好走,但你要走出去。”

爹是为了救人而死的,他是英雄。娘希望他读书走出大山。爹也希望他走出大山。

他不能让他们的牺牲和期望白费。他不能倒下。他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走出这座大山。

陈小川慢慢地站起身,虽然身体依然摇摇晃晃。他站在老陈那个象征性的坟前,望着那个立着木牌的土堆。秋风吹过,带着山上枯叶腐土的气息,钻进他单薄的衣衫里,带来彻骨的寒意。但他不再觉得那么冷了,因为他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他默默地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老陈临走前给他的那把小木刀。那把刀打磨得光滑圆润,刀柄处刻着简单的花纹。他紧紧地握住它,粗糙的木头贴着他的手心,仿佛还能感受到老陈手心的温度和力量。

他对着眼前简陋的坟墓,对着眼前重重叠叠的大山,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地做出了承诺。

“爹,娘,你们放心。”他的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走出这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实现你们的愿望。”

他将木刀重新放回口袋,那是老陈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念想和力量。他站直了身体,虽然瘦小,但背影却显得异常坚毅。他没有回头,迈开脚步,朝着村子深处走去。在他身后,是新添的坟墓,是凄冷的秋风,是重重叠叠的大山。而在他身前,是未知的艰难,是独自求生的道路,是遥远却耀眼的梦想之光。他失去了所有依靠,但他拥有了最坚定的决心和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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