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她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奇怪得很,陛下怎么独独为这事儿生气?总不能突然转了性子吧?”碧桃也十分奇怪,这戏服不是头一天穿,花钿也不是头一天画,怎得就今日把承乾帝惹恼了?
“他哪儿是因为这花钿,他是想起早逝的文德皇后了。”丽妃放低了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他将本宫带进宫,不就是因为曾经文德皇后做那名扬天下的女侠时,有一次为了查案进了个戏班子。”
“那时我们皇帝还只是个皇子,下江南替圣祖皇帝办事,对那被家丁追着跑的文德皇后一见钟情。”
“自那以后啊……”丽妃顿了顿,“文德皇后的花钿,就都是咱们陛下画的了。”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她捏着兰花指唱一句,倒把自己唱笑了。
“这几日,似是文德皇后的祭日吧,又赶上太子出事。”碧桃接道,“不过娘娘,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哼哼……”丽妃闭上眼,慵懒地往靠椅上仰了仰,没有接话。
碧桃很上道地为丽妃揉起了太阳穴。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便也就不再问了。
侍女按揉的手法很老道,丽妃舒舒服服闭着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已是午时,五皇子早就下了早课,在外殿吃宫女端上来的栗子糕。
“少吃些零嘴,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丽妃懒洋洋地伸了伸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拍得懵了半晌。
“母妃!”半大少年嘟囔着,不情不愿将手里的栗子糕放了回去。
“你父皇今日可问过你的功课?你没有在请安的时候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小厨房上了些时兴开胃的小菜,是给五皇子准备的,他不大爱吃饭,丽妃就问太医要了份食谱,叫小厨房照着食谱捣鼓。
五皇子摇头,他做学问不大行,但察言观色还是会的。近日承乾帝的脾气见长,大家都有目共睹,除了那些削尖了脑袋为自己挣出路的人,没几个想上赶着触霉头。
原本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按理来说丽妃与五皇子不该那么亲近。但丽妃自己是个唱曲儿的没什么好家世,滚刀肉一般谁也不得罪;五皇子是个不受宠的妃子生的,生下他后那妃子就难产而亡了,要不是前两年丽妃缠着承乾帝想过继个儿子,承乾帝估计早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是以两人类似于“孤儿寡母”般相处,却也相处地极好。五皇子自知没什么本事,不争,丽妃也懂进退,他俩在后宫也算是独一份清净了。就连皇后和贵妃斗法时,都懒得拉上她。
“儿臣知道父皇还在为皇兄的事儿烦心,不敢打扰,请安完就走了。何况父皇并不喜儿臣,不会问儿臣功课。”说起这些,五皇子已经不再会感到悲伤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会祈盼承乾帝那为数不多的父爱,能够在分给几位哥哥弟弟后还能漏一点给自己,后面渐渐明白些,也就不再奢求。
萧廷北现在虽然还是住在皇子所,但不会再有下人轻慢于他。大家都知道他是受宠嫔妃的养子,就算日后不能继承大统,也不敢得罪。
“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母妃也不说了。”丽妃给他夹了一筷子黄瓜,眼神示意他不许挑食,“这些日子上课跟你两个哥哥离远些,别被牵扯上了。”
“嗯!”萧廷北认真点头,而后愁眉苦脸地将黄瓜送进嘴里。
*
“现磨的豆浆咯,来一碗——”
“诶,姑娘,要不要用些早点?”
轻纱浮动间,传来白衣姑娘轻柔的嗓音:“大娘,要两个包子,一碗豆浆。”
“好嘞!”头上包着布巾的妇人面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手脚麻利将白衣姑娘要的东西装好,放到了一旁支着的小桌上。
“姑娘,上这儿吃。”她还细心地再擦了遍桌子。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的人还没有走,据说是在找人。”一旁传来船夫的交谈声。
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行船的时候,船工大都三两结伴出来吃早饭。他们谈起这些事来也没个顾忌,天南海北侃大山。
“说这些,你也不怕出事。”同行人笑骂一句,而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找谁呀?”
“这我哪儿知道?”一开始说这话的船夫摇头,“我也只是听说。”
太子失踪一事并未传开,平头百姓自然也没有消息渠道。大概是最近东宫的人太明目张胆了些,才会引人议论。
太子,东宫。
秋月白听了一耳朵,将最后一点包子送入口中。即使吃饭,她也没有摘下面纱,只是轻轻掀起,保持在一个既不会弄脏面纱、也不会露出完整脸的高度。
可谓是谨慎至极。
只苦了奉主子之命跟在她身后的尾巴们,一复一日毫不松懈地探查,依旧是除了秋月白自己放出的消息外,一无所获。
“她吃饭都不摘面纱吗……”
对面茶楼上,两人嘀嘀咕咕。
“洗澡的时候总会摘吧?”一人道。
“你怎么能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呢?”另一人大惊。
“……”那人额角青筋暴起,“我们是暗探,不是君子!管他男的女的!”
“啧,也是。”另一人点点头。
“咚!”
一盘花生米被重重拍在了桌上。
两人不耐烦抬头,跑堂小二叉着腰,笑得很恼火:“两位客官,还是只要一盘花生米呢?”
连续几个早晨都坐在靠窗地段最好的位置上,每次都只要一碟子最便宜的花生米,这生意谁愿意做?
两人唯唯诺诺低头。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主家每月的工钱不多,基本拿到就用完了。”
于是一人抬头道:“再来一碟花生米。”
店小二挂着一副想刀人的笑脸走了。
“唉……”两人苦着脸摸着钱包,不是他们一毛不拔,是实在没钱啊!
当主子的都想着只给一文钱,底下人能干两文钱的活,又有谁在意底下人把一文钱掰作两文钱用的苦呢?
要不是签了卖身契,这活狗都不干。
“她动了,往那边去了。”高瘦一点儿的男子捅了捅旁边人胳膊,“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