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一生中难得的幸福时刻,正应该永远留存于心。
“千代你又在发什么呆?”拓海用筷子后缘戳了戳千代的脸,“嗯?”千代摇头笑了笑,“我在想,是不是拍张照片比较好,难得光线这么好。”“?”拓海大概没有领会她这时候要拍照的意图,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大概确实不明白这种日日都会有的重复时光,到底有什么好留存的,
千代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这种平凡生活,才是最容易忽略的幸福,也罢,不拍也好,留在心里的才是永不褪色的回忆。
而坐在后面的文太,却像想起什么似的,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回了屋子,
“老爸做什么去了?”千代一愣,看向立花店长,“唔,他拿出来你就知道了。”对方耸耸肩,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是了然于胸却不肯戳破的默契,
过了一时,文太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本子,好像是相册一类的东西,他微眯着眼睛翻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
“你瞧,”他递给千代,有些老旧色彩的泛黄彩照里是与现在几乎一样的情景,照片里没有文太,应该是他拍的。
也是在院子里支着的小饭桌,桌边坐着个一头波浪卷发的女人,而幼年时的拓海高高地举着碗,站在女人身边,脸上露出些骄傲的神色,大概是叫她看看自己的碗吃得很干净,
女人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轻轻抚摸着拓海的头,而另一只手则抓着拓海身后的幼儿餐椅,而箍在餐椅里的小孩,自然就是千代了,
文太指了指照片中看起来明显比拓海瘦小了一大圈的千代,笑了一声,
“你是早产儿,所以比拓海长得慢很多,你看你那时候都四岁了,还能坐进儿童餐椅,拓海三岁的时候就坐不下了,所以佐智子那时候总是很担心你,没想到一转眼间,你也这样大了。”
佐智子是他们的母亲,在文太口中很少出现这个名字,就算是拓海,也有些陌生地歪了歪脑袋才反应过来,
“看来,妈妈是很认真地在保佑千代吧。”拓海无心的话,却叫千代一时如遭雷击,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只抿着嘴笑了笑,站起身垂着头把自己跟拓海的碗筷拿走,又端了碟凉拌豆腐出来,文太虽然看出来千代好像有些状态不对,却只当她是因为被这张照片勾起了情绪,也没多说什么,
“……”千代把碗筷洗干净就回了屋子,像是逃跑似的,她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您怎么了?”手机的震动让她有些恼火,
“……妈妈想保佑的孩子,不是我吧,你问我怎么了?”千代冷笑了一声,脸上是从未显现在人前过的霜冷寒意,
“您想太多了,藤原千代的人生本就不存在,您的每一日都是新生,与过去的千代无关,而藤原父子如今所关心爱护的,也是作为女儿,作为妹妹的您而已。”大概是因为用文字表达,728的语句看起来并无半点安慰,只像是公事公办的陈述,“可……”千代看着手机里有些冷淡的文字,还想辩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
728只是个系统而已,它并不能真正地理解人类的复杂情绪,甚至人与人之间,本也无法相互理解。
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在意识中模拟的情境,也知道这都只是她亲爱的弟弟给她创造的美丽梦境,可一旦涉及到藤原千代过去的人生,她仍然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那些关怀与疼爱,因为她…并不是,并不是“他们”真正期待,真正爱着的千代。
“千代,你,你怎么了?”拓海敲了敲门,“……”千代想了想,还是起身开了门,她脸上还带着些没有褪去的冷淡情绪,拓海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好在是没哭,他松了口气,
“怎么在屋里还戴着帽子,”拓海说着,不待千代反应过来便摘下了她的帽子,
“你头上又怎么了?”“……”千代看着拓海满眼的关怀,又想起刚才系统的话来,一时心绪混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眼睛发酸,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拓海已经将她推到床边坐下了,
“疼得这么狠?”他一边有点忙乱地擦了擦千代淌到腮边的泪花,一边轻轻地抚起她的刘海,歪着头细细观察了一番,又叫文太拿冰块上来,
“怎么回事?”文太虽然有点一头雾水,但还是端着冰盒上来了,只看见千代眼睛湿漉漉的,头上又一个青紫的大包,拓海半跪在她面前,
“这么大人了,打闹也有个分寸,怎么撞得这么狠。”他以为是刚才两个人在屋里瞎闹撞到了,只一边嘀咕着,一边皱着眉拿出冰块递给拓海,冰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在冒白气,压在额头的包上,说不清是痛还是冷,又或者兼而有之,但千代的脸上却看不出来,只有些哀戚的神色,倒撇着八字眉瞧了瞧文太,又看看拓海,眼睛一眨,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往下流,
“疼成这样?”文太跟拓海对望一眼,
“要送去医院吗?”
“这是撞肿的,医生也没办法吧,你手轻点就是了,我去冻个毛巾,你给她再揉一会儿。”
“哦,好…”拓海也不怕冷似的,只捏着冰块在那肿块周围打转,过了一会儿冰块融化,淌下来的水从胳膊顺下去,把他的T恤都浸湿了,
“你好些了没…”拓海浑然不觉一般,只在裤子擦了擦手,又来给她擦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融化的冰水,
“哇……”千代从床沿滑下来扑进拓海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拓海虽然仍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伤心,却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又热又湿的眼泪好像能把人烫伤的珠子一般,一串串地滚落进拓海的衣领里。
千代哭得很伤心,他记忆中的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如果是因为头上的包痛,实在有些没道理,若要说,大概就是刚才那张照片了吧,拓海又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