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文太在院子里就听见她在另一条路口呜呜喳喳地叫嚷,还以为发生什么了,赶紧迎出来,却发现她只是拎不动东西,“手机不是带着么,怎么不打电话。”文太一边接过来一边皱着眉头数落千代,“……”其实并没有带手机的千代只能老实闭嘴,低头挨训,文太见她这样乖觉,加上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也不忍多说,只提起手里的购物袋打量一番,竟大半袋都是水果,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舍得买水果了。”“今天时间充足嘛,做个果篮放到冰箱,晚上给哥哥送过去~”千代计划得兴起,脸上挂满了喜滋滋的笑,文太瞧她这样子,故作吃醋似的哼笑一声,“拓海真是被你惯坏了。”
千代把水果处理好放进冰箱便跟文太又说了一声,正经地上楼躺下歇着了,毕竟今天轮到她送货,白天多休息会儿倒也不过分,只是文太这时候才在厨房里见着她买回来的鱼,又笑了一声嘀咕道,“这钱可挣得不容易。”
等千代在闹钟声中清醒过来,已经下午四点了,蹬蹬蹬下楼却没看见文太的身影,不过他本来白天也并不经常在家,千代也不奇怪,只是进厨房的时候看见了冰箱上的留言贴,说是有事去商会一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冰箱里有给千代准备的惊喜。
看到那纸条上说冰箱里有惊喜,千代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想到野兽之瞳里的经典场景,一时心里还有些紧张跟期待,好在打开来看时,只是一杯平平无奇的西瓜奶昔,千代既是松了口气,又隐约有点失落。她把西瓜奶昔端出来,坐到电视机前,慢悠悠地打开电视,既然老爸都这样明显地暗示了,那今天就小小地奢侈一下吧,她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冰冰凉的奶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她其实从小没怎么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因为年轻的父母工作实在忙碌,同时也是初次为人父母,实在不懂得如何抚养一个孩子,总是高兴了便对她好,将她搂在怀里,亲亲女儿乖宝贝之类地哄她,还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好吃好玩的物件,可当他们不高兴时,也会将各种责骂劈头盖脸地丢过来,什么话伤人便说什么,以至于她一度怀疑父母是不爱她的,也才养成了她如今这般内敛的性格,至于那些察言观色的技巧,便基本都是在社会大学里四处碰壁后,才慢慢学会的。
可事情却并不总是那样的,尤其在她初中的时候,母亲又生下了弟弟。这时候的父母却并不像从前对她那般冷热不忌了,他们会在弟弟做错的时候温和地指点他,会在弟弟做得好的时候鼓励他,不管弟弟如何,他们总是和颜悦色的,弟弟甚至长到高中都从来不知道父亲发火是什么样子的。若是放到别人的嘴里,这就是个重男轻女的典型案例。但她自己知道并非如此,父母在她成年后似乎也意识到了对她的亏欠,弥补了她很多东西,弟弟被教导得也很是敬爱她,甚至连家里的财产大部分都交到她手里来管理,若是按那些,钱在哪里爱便在哪里的观点,她该是更受到喜爱的那一个才是。
但她仍有时会觉得伤怀,是的,她想自己应该不是嫉妒,只是有些伤怀,父母并非不爱她,只是教养出在自己这个失败的例子之后,他们学会了更多、更正确的表达方式,不再像从前一般简单粗暴。
如果将育儿也比喻成一场游戏,那她就像是那个费尽力气却仍旧不幸打出来的Normal Ending一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而在这样有些不如人意的过程中,也帮他们避免了很多错误的选项,这些经验,便都用在了对弟弟的教养上。
而这样的结果便是他们对她的情感也尤为复杂,既是爱,也是愧疚,总是在外人面前面带骄傲地夸奖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给她权利,给她金钱,给她很多很多的鼓励,仿佛这些行动就能够弥补这些年她情感上的缺失,
但她越是看着弟弟一脸天真地跟他们撒娇,越是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缺少的那个部分,就像是被踩坏了的拼图碎片,就算找到了再拼回去,却也总是不熨帖,仿佛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一块。
可在她与文太跟拓海的相处中,可能因为千代是她,但她却并非千代,于是拓海与文太对她的那份好意,在她的眼里也并非理所当然,所以才想要尽自己所能地来回报这份好意,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能从拓海跟文太的反馈中,再次感受到这父子俩对千代的善意与厚爱,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传递出去的好意只会被更大的爱意冲击回来,这样的温暖善意,她如何会不贪恋呢,
尤其那天她听到文太说要让拓海这个高三学生安心送货,反而是她这个做妹妹的好好休息,除了一时觉得荒诞得好笑之外,她更多地是难以言说的感动,文太作为一个独自养大一双儿女的父亲已经不易,却还要这样努力地偏爱她,
虽然她知道这样有些对不起拓海,但作为被偏爱的那一个,她实在是很喜欢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而且她也觉得自己好像开始逐渐地习惯向文太撒娇了,虽然还是很生疏,但她在这样一点点地暴露出那些不堪的小心思的时候,却并不觉得羞惭,反而因为总是收获文太跟拓海的积极回应,而越发地放肆大胆起来,她感到既快乐,又有些微的惶恐,像是这下午四点半还没吃完的西瓜奶昔,秒针转着圈地滴滴答答,告诉她该去做饭了,但杯子里的甜蜜的冰爽却与电视中的韩剧不停拉扯着她,叫她安心地再多看一分钟,直到刮净了杯子底最后一滴奶昔,千代才可惜似的站起身来,拿着杯子往厨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