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字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随口一说，毕竟康苗安还是康苗安。

然而只有康苗安本人手一顿，她用叉子戳戳果子塞嘴里，没过一会儿又放松下来，问：“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喜欢。”

康苗安轻笑出声：“也是。”

对啊，都是她，16岁的她和不知道多少岁的她许字祯都喜欢，这就足够了，这是唯一她希望永远不变的设定。

如果有一天许字祯会跟她吵架会不听她的话，那设定无用，他的诞生也无用了。

康苗安戳戳戳戳，果子戳得稀烂又被她吃下去。

看上去心情真的很不好，只是一点点坏的假设都让她烦躁。

许字祯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他能敏锐地察觉出眼前人气压很低。

他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其中可能的答案，最终只能得出从前和现在只能二选一的结论。

可他确实是都喜欢，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吗？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而且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答案而不高兴？

许字祯想不明白，下意识就问：“你是不喜欢我原来那样还是不喜欢现在我的还是……单纯不喜欢‘我’。”

康苗安大惊，许字祯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敢把心里话说出口，两人因为过大的冲击纷纷手抖散落了叉子，因为这种过于同步的行为，两人面面相觑又无话可说。

“……哈哈、哈，上校还在虚弱吗？”

康苗安尬笑，尬得真的很不专业，转移话题也很不专业。

许字祯也缓过神来哦哦，垂下头学着康苗安的样子戳果子，但却又不愿意让这个话题就此揭过，难得的没有随她的意：“你喜欢我吗？”

康苗安手里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叉子又重新掉在了地上、

她当然喜欢他，不喜欢为什么会创造那么多世界那么多东西，就算这一切都是虚妄，在这个故事里，作为女主的她也必然会喜欢男主。

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

她沉默了很久，捡起叉子用纸巾擦拭干净，摆在果盘旁边，是相当严肃地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怎么这么问？”

康苗安的回答乍一听好像在委婉拒绝，但许字祯顿悟了，除了之前医院那次康苗安直截了当地说要解除婚约，之后他们的关系都不温不火，不温不火代表什么，代表她心里也不全然没有他！

“你就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康苗安顿了一下，一些小动作暴露无遗，头埋得更低，手上戳果子的速度也变快了。

许字祯说不出来自己的是什么感觉，原来一直以来有些东西是他忽视掉了。

康苗安就算不喜欢也应该不讨厌。

所以为什么喜欢他还不要他？

难道是因为之前那个霸总游戏没礼貌让她伤心了？

他错了，不该玩那个霸总游戏，他应该做自己的。

装出来的人设再怎么也不是他自己。

殊不知他还是跑偏了，不过是意料之中，他如今的所有思想都是剧情的一部分，他永远不会知道康苗安只是害怕带着所有记忆分别而已。

“你是讨厌之前我不礼貌，所以才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康苗安确实是不喜欢霸总人设的许字祯，但16岁的她喜欢，而且16岁的她似乎不只喜欢霸总，可能还喜欢创新文，不然男主不会有抛弃霸总人设这一剧情。

所以‘不喜欢’她说不出口，仿佛未来的自己把过去自己喜欢的人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是。”

康苗安的脑子还没有抗争完毕，嘴巴就已经先一步说出口了。

这样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认命地想。

许字祯抿了下唇，这样她都不愿说那几个字可能是真的有自己的顾虑，他也就不逼她了，免得再让人厌倦：“我知道了。”

正当康苗安松了一口气时，他忽然靠近，眼睛一眨不眨：“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你不能喜欢他人。”

靠得太近了，她脑子嗡了一下，那股反骨冒出来：“您在说什么呢？我要跟谁似乎跟上校无关。”

“你用了’您’这样的称呼。”许字祯垂眸退回原位，屈指搭在唇边陷入思考，“你这段时间已经很少用这样尊敬的称呼了，只有你想要糊弄过去什么或者不高兴的时候。”

他抬眸，“是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怎么会。”

康苗安很难形容自己这会儿的心情，许字祯虽然没明说如何，但一直在试探她。

感情上也要如此的话，其实她反倒是安心，很符合长大后的她对伴侣的需求。

“抱歉，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自荐。”许字祯谈事情的时候就想喝点什么茶，随手拿起旁边点的东西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对不起，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但还是有点让他走神了一秒，他尴尬擦去嘴角的残余，将东西往旁边推了推，又推了推。

不过这也让他原本严肃的心情好多了，“在联邦你找不到比我更优秀更合适的伴侣，如果你要下嫁……不，你不会，所以你现在的打算可能是一个人一辈子，所以我自荐，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考虑一下吧。”

就像是在告诉康苗安，如果你需要可以尽可能地来利用我一样，她忽然就说不出狠心的话了。

许字祯面上看不出妥协委屈或者算计，他是说真的。

康苗安噎了一下选择闭嘴吃东西，她很想这个时候有个谁来打破一下这种尴尬。

许字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没想到许字祯会打直球，康苗安张大嘴半天冒不出来一个字。

许字祯就又开始说话，保证不会让她感觉到尴尬：“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也希望你能多认真了解一下我。”

这或许是正确恋爱的开始。

康苗安动摇了，如果许字祯可以赔上一辈子，她为什么不行，她不过是害怕这个结束还有没有这样一个如此热烈爱她的人而已，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结束她还有没有下一世。

她一咬牙，问，“如果我最终会离去，你还会这样选择？”

‘最终会离去’，当然会很难受，但是所有人都会离去。

“我记得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如果害怕必然到来的离别就不开启这段相遇，才会后悔’，我确信我会后悔。”

康苗安心里咯噔一下，从前虽然赋予许字祯许多，但到底从未出现在面前，从未触碰到过，但他的出现确实给她漫长孤独的人生中带来了一点温暖和希望。

能创造出这样的人真好。

所以她也该认真思考一下在这个世界的未来和可能性了：“在回到联邦前，我会给你准确的答复。”

许字祯五官舒展，许是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如此认真地、准确地赋予他答案日子的一天。

他滔滔不绝的心根本忍不了一点，刚要张口的时候却被无情打断，裴羽和白曲‘正巧’也过来看看新品有多难喝。

其实是苏知忆观察了半天，觉得有戏看所以给裴羽报了信。

“哇，这个饮品看上去好……嗯，怎么形容呢……好克苏鲁啊。”

裴羽拍手带着一脸不想参与作死行为的白曲一起拍手，苏知忆在吧台黑脸。

叫她过来是看戏的，不是揶揄他的。

许字祯却难得没有同她拌嘴，一心都扑在康苗安身上：“这个你如果觉得不好喝不想喝就给我，我挺饿的。”

康苗安硬着头皮接话，小声礼貌又疏离：“哎，好好好，谢谢上校。”

裴羽看看他们之间微妙的感觉，忽然起哄：“oh！你们要谈地下恋情吗？”

康苗安没把喝的给许字祯，喝了一口听她这话差点吐出来，地下什么东西？什么恋情？？

许字祯先她一步说出否认的话：“没有的事，只是一起出来。”

裴羽哼笑；满脸不信：“你骗鬼呢？你这眼里的深情都要溢出来了，康小姐想要偷偷摸摸给你拉开距离的心也好露出来了，就这样，你居然说不是地下恋情。”

许字祯一噎，妥协说出实情：“我表白了，她拒绝了我，所以这会儿还没缓过来是正常的。”

许字祯这话一说直接把所有丢脸的可能兜放在了他自己身上，康苗安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

她怔愣间抬起头，有些不不敢相信地看向许字祯。

自尊这种东西不是很重要吗？

他为什么给别人嘲笑他的机会？

果然，裴羽笑了起来，手搭在许字祯的肩头：“哎呀兄弟，你都被拒绝多少次了，也是时候不要再打扰人家了。”

许字祯没有反驳她话里的揶揄，诚恳回答，但也可能回答的不是裴羽，而是说给康苗安听的：“最后试一次，她说考虑，我还有机会。”

康苗安猛地抬头：这种话怎么也往外讲！

许字祯感觉到目光回过头来，因为目光有些可怜，康苗安马上就又低下了头。

这样说也挺好的，是实话，免得让别人以为许字祯是一个死缠烂打不礼貌的人。

裴羽意外，既然追着追着就改变了态度，看来康苗安确实还是对许字祯有感情的。

这cp不就有了嘛！

她松开许字祯的肩膀，还十分有求生欲地往白曲那边挪了挪：“那你们这是暧昧阶段啊，那我可离远些，别误会，我只把上校当儿子。”

许字祯刚想要反驳，想着还是不要让康苗安误会，而且还能逗她开心，就点头应了下来：“是的，妈妈。”

被这一声妈妈刺激得不轻的裴羽拉着白曲就走：“快走快走，恋爱脑真可怕，会传染的哦。”

白曲原本是想要跟康苗安一起回去的，结果这会儿裴羽把她抓得很紧，直接飞速离开了食堂。

她一出去正想要问那康苗安怎么办，忽然就明白了裴羽的用心。

是啊，他们如果都走了，那上校和苗苗就是单独相处了，一定能增进感情。

想明白的白曲向裴羽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不愧是上校的朋友、经验丰富的老师！姜还得是老的辣。

而另一边食堂确实陷入不好意思的康苗安吃完最后一颗果子，许字祯站起身将餐盘送出去，然后过来伸手邀请康苗安：“会介意吗？”

康苗安看着那只稳稳落在自己面前的手，忽然脑子一热就搭了上去站起来。

“当然不会。”

或许确实是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就要不一样了，暧昧？谈恋爱？利用关系？

似乎都可以，反正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