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鸣可不擅长给人台阶下，更何况是面对对自己心怀敌意的人。

好在卡洛夫人的侍女擅长察言观色，见情况不对便悄悄出去，吩咐侍从们将食物呈上，以打破僵局。

训练有素的侍从将食物端来，他们将餐盘端到宾客身边供其挑选，林鹤鸣坐在最下位，她是最后一个轮到的，正好借此观察桌上的人。

卡洛夫人似乎还没有给她介绍的意思，不过林鹤鸣在帝都的线人早就给她把帝都贵族梳理了一遍，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叫的上号。

坐在卡洛夫人右手边的金发碧眼美人是安妮·奈特利，传闻她会成为恩多的未婚妻，但她本人从未承认。不过从她和卡洛夫人的亲昵程度来看，也许传闻不假。

而在安妮对面的便是她的母亲，奈特利夫人。

安娜和她的母亲很像，但五官更精致一些。奈特利夫人的年纪较长，她耀眼的金发变得暗淡。曾经引以为傲的身材也有点发胖，像一个冒着奶油的修女泡芙。

在林柏舟被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打为魔女前，奈特利夫人与她交好，可惜后来她站在了卡洛夫人那边。不过林柏舟说，她初来帝都时也有一段美好的岁月，她可以靠着那些忘却仇恨。

这是林鹤鸣一直佩服她母亲的一点。

侍者终于将前菜拿到她的跟前，实话说，林鹤鸣看一眼就觉得食欲全无。帝都贵族崇尚清淡的饮食，做菜的技法也是一言难尽。那些几乎没有调味的蔬菜脆生生地摆了上来，中间混着几颗小西红柿点缀。好看却索然无味，林鹤鸣只拿了一点。

夫人小姐们还是刻意忽视林鹤鸣，各自交谈着，只是有零星几个人悄悄瞟她一眼，然后跟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嘻嘻笑出声和同伴叽叽喳喳地分享。同伴也跟着笑，这似乎激励了她们，便更大胆地打量林鹤鸣。

而卡洛夫人坐在主位，欣赏下方贵女们给她呈现的表演。

她企图在林鹤鸣脸上看到难堪的表情。

可惜那些视线固然令人厌烦，但林鹤鸣盘子里的前菜更令她讨厌。没想到这生了吧唧的菜叶子上还撒了一些酸味的料汁，叶子纤维粗糙，林鹤鸣觉得这套组合技能把她舌头干破。

而接下来汤品更是一言难尽，浓稠的糊糊混着大量的奶制品。帝都人喜欢将食物煮好后一起打成糊糊，然后再放入各种奶酪煮。这种东西被他们称作“汤”，真是侮辱了“汤”这个词。

林鹤鸣刚接受了酸叶子的酷刑，现在舌头上有覆盖了一层糊糊。那汤品太过浓稠，林鹤鸣灌了大量的饮料也冲不掉。

好在随后上来的海鲜还算不错，反正只要新鲜，海鲜难吃不到哪里去。林鹤鸣将海鲜上的酱汁一点点刮去，这让她可以避免抬头看到那些扫视的目光。

作为主菜的肉排勾不起林鹤鸣的兴趣，虽然肉排上覆盖了一层浓厚的酱汁，闻起来也很香，林鹤鸣可以依稀分辨出几款名贵的香料。但切下去的时候，肉排的切面可以看到透出的粉色。她差点忘了，半生不熟的红肉也是帝都贵族的挚爱，他们宣称这样可以吃到口感最棒的肉排。

但对于林鹤鸣来说，简直白瞎一块好肉。

唯有那收尾的甜品才能被称得上佳肴。林柏舟鲜少回忆帝都的往昔，但帝都的甜品她倒是经常怀念。

这是一块厚重的芝士蛋糕，质地浓郁得像冰激凌，浸透了乳酪的香甜。而淋在蛋糕上的酸甜的覆盆子酱中和了乳酪的油腻，使得蛋糕的口味更富层次感。虽然糖稍微加多了，但偶尔来上一块过甜的蛋糕，也是不错的滋味。

卡洛夫人看到林鹤鸣的反应，她肯定这是林柏舟的孩子，这进食的反应简直和林柏舟一个样子，餐桌上的食物除了甜品之外没有其他可以提起她的兴趣。

可惜她太像了，卡洛夫人对她可没有什么好感。

卡洛夫人拿小勺敲了敲她精致的酒杯，那些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停下。

“这顿饭食，不只小姐是否满意？”这只是晚宴的一个流程，卡洛夫人不是真心发问。

林鹤鸣用绣了玫瑰的手帕擦了擦嘴，说：“不满意。”

“嗯？！”卡洛夫人拿勺子的手一顿，作为晚宴必走的流程，回答也大多程序化，林鹤鸣的回答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夫人，我想您的厨师除了甜品似乎一无是处，尤其是这前菜，简直是把我当成牛了，我可没有这么强大的咀嚼能力来吃草料。”

“哦，是吗？想必小姐出来帝都还不适应吧。”

“不不不，夫人，这只是一点。我认为诸位餐桌礼仪也令我感到困惑。虽然我不是那种要求食不言的人，可是诸位这叽叽喳喳到处瞟的毛病实在说不上得体。如果有斜视，请不要害怕治疗。可如果这是家教…我只深感抱歉。”

“你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好心宴请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好意吗？”奈特利夫人白的和鸡蛋一样的脸涨成红色，愤怒地质问。

林鹤鸣根本不怕她的怒火，“我的通用语应该很流利吧，莫非这位夫人也需要一些更深入的语言教育？”

“我想她不是这个意思…”另一位贵妇发言。而那些年轻的小姐们已被吓到，尤其是那几个乱瞟的女孩。

“是吗？可是夫人的所谓‘来路不明’倒挺耐人寻味。我的基因由皇室医官专门鉴定过了，我不认为一个连通用语都听不懂的人可以质疑这份鉴定。或者是说，夫人莫非暗示…暗示真正来路不明的人…是陛下吧…天呐，夫人，这可真是大胆。”

林鹤鸣捂住嘴，佯装惊讶的样子。

“你…你…”

奈特利夫人的脸已经涨红成猪肝色了，她拿手指着林鹤鸣。

“用手指别人不礼貌，夫人。”

林鹤鸣道。

这顿宴席的结尾并不美妙，奈特利夫人“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别的话，那些女士们扶她坐下，安抚着她。

明明是她们先挑起事端，倒显得自己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林鹤鸣自觉无趣，吃完就准备离席了。

既然这些家伙都不欢迎她的到来，那么接下来的社交也是无意义的，林鹤鸣可做不来那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卡洛夫人也没过多挽留，只是将那接她过来的侍女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