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古灵阁的尖顶刺破暮云,夕阳顺着巴洛克式的门廊淌下,将门上的山铜妖精浮雕镀上血色。
兹宾戈弗行长的翡翠独眼扫过桌子上的羊皮纸堆。每份劳工契约按着血指印的条款写着:自愿日工时十六,周薪42银维尔德,旷工一日扣三日薪,伤病自理,死葬自负。
“有两个矿工在违约后,您的咒语爆发,口吐黑血,当场暴毙。”蓝眼妖精杰拉克语气谄媚地说。
兹宾戈弗注视着契约下角用古妖精文刻写的防逃脱咒纹,冷笑:“连死都得签完字才配倒下。”
他翻动纸张,舔了舔长手指——这才是真正的矿脉啊。
另一个黄眼妖精躬身展开矿工尤里·波诺马列夫的档案。欠债原因:妻购生骨龄和缓和剂。最后:连续作业27工时。抚恤金:7铜克洛。备注:节省工伤保费23金瑟斯。
“行长,这是本月复利债契。有个坏消息,海登·林顿强行推出了《最高利率法》与《标准劳动工时令》,咱们的人力资源损耗率环比下降38%,事故成本预算上升172%,产能即将跌穿盈亏线。而且……优质债务人口恐怕也会越来越少。”
“哼,下个月矿难指标给我提到50人。而且……我们该换个识相的总督。等莫罗佐夫大人拿下波兰——无论是银矿还是‘人矿’,收益六成归沙皇,四成古灵阁!谢洛莫娃还没回信么?”
黄眼妖精刚要汇报,就被一个急促而颤抖的打断。
“行长,德、德国的黑袍子们已经过河……”
守卫瘫跪在地。兹宾戈弗扑到古灵阁的瞭望台,绿玻璃球一样的独眼倒映着维斯瓦河——第一具浮尸正随波沉浮,黑斗篷的浪涛已漫过堤岸。
老妖精的喉结剧烈滚动,掌心攥着的真金瑟斯簌簌坠落,在地砖上敲出闷响。
“怎么会?!卢波夫这废物,情报有问题?”
恐惧感攥上喉咙。他记得柏林古灵阁陷落那夜,那些远亲的——更加懦弱和平庸的远亲,仅仅就敢造点□□。但他们的惨叫曾震碎所有妖精的脊梁。而今德国傲罗的军靴正碾碎波兰的三色堇花砖。黑斗篷上的耶梦加得图腾在残阳中蠕动,仿佛要吞尽最后一丝天光。
他们如潮水般涌来,然后把古灵阁团团包围,像一把黑钢的钳子,钳住整个白色大理石建筑。
大堂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妖精墨绿眼睛露出惊惶,把黄金封底的签字本狠狠投掷过来:“你们怎么敢!巫师的法律不适用妖精的契约——”
“路德维希大人的法律适用一切。”
傲罗赫尔穆特抬手接住,挥动龙皮鞭,鞭梢倒钩刺入妖精咽喉。
另一个德国傲罗举起魔杖放了一束绿色烟花,用扩音咒大喊:“古灵阁内所有巫师立即撤出!”
他高声叫喊了三遍,人本来已经跑的差不多,又零零星星蹿出几个穿着古灵阁浅绿色制服的巫师雇员。
一个青年高举着血淋淋的双手后退着仓皇离开,口里大喊:“里面还有五六个人质!大人们,我管不了——”
德国人面无表情,没有阻拦。而一个妖精刚探出头,就闪过一道绿光。
傲罗的叫喊和驱赶声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扬的琴声前奏。
两名吟游诗人悠闲地坐在楼下的街角,少年拉响一把尼古赫帕,驼背老者用枯瘦的手指拨动琉特琴的羊肠弦。
那旋律节奏轻快,老人的嗓音却粗粝,像牧羊人的鞭梢划过花岗岩:
“当黄铜在钱袋里低语,
金古尔登流淌锈蚀的血……”
德国傲罗的魔杖尖挑起一道弧光。
身穿黑色军装的德国傲罗整齐踏入,厉火凝成的巨斧劈开青铜门。
妖精守卫的石化咒被在空中击碎,红色的火花四溅。巨龙的吼声从地底传来,波兰妖精的古老咒语袭来——大厅里的石像鬼和青铜盔甲纷纷复活,一部分在前行中被傲罗的咒语炸的粉身碎骨,另一部分仍然如岩石的洪流。水晶灯上锋利的玻璃坠和柜台上的金币都化作闪闪发光的毒蜂群。
“妖精的爪牙攀上谷仓梁木,
巫师婴儿在空锅前哭哑了夜……”
路德维希·瓦伦丁的军靴轻点地面,挥挥魔杖,银色涟漪从杖间荡开,所有攻击悬停在半空,仿佛被定格的暴风雪冰凌,随即反方向射了回去,整个银行的玻璃应声而碎。
“平推。”他抬手,袖扣上的衔尾蛇家徽闪过寒光。
傲罗们踏着歌谣的节奏前进,最前排和两翼的傲罗加起层层的铁甲咒,里侧的则用爆破咒炸开一切阻拦物。切割咒精准削断逃跑妖精的喉管,钻心剜骨则留给试图自杀的妖精。混乱中,一个女巫的腰被赫尔穆特的长鞭卷住,她尖叫着被投掷到了银行窗户外,被包围建筑的守兵稳稳接住。
应声而碎的玻璃在给少年的歌声伴奏。
“地窖幼崽的嚎哭如古尔登滚落,
母妖的翡翠眼珠盛满月光,
长老的胡须如绞索摇晃……”
银行里,路德维希始终走在第三排,魔杖如指挥棒轻划,每次挥动都掀起新的死亡乐章。
残存的妖精捂着血肉淋漓的伤口退回到地下入口,妖精长老的铜铃权杖敲击地面,第二道机关墙隆隆闭合,却在半途卡住——德国武装傲罗的烈焰已经烧化了齿轮。
路德维希踩着血泊走进地下一层的金库时,那些翡翠绿和宝石蓝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更多的妖精们用身体挡在保险柜前,喉间发出蛇类的嘶鸣。
“钻心剜骨。”路德维希的咒语轻得像叹息。 身后的傲罗们齐齐举起魔杖,射出一张金黄色的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