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眼前蓦地出现一个人影。燕淮之立即朝一旁侧身,见到那人在她的对面落座,声音轻扬,问道:“小娘子怎独自在此?”
燕淮之端坐着,她想试图佯装镇定,然而内心对这些人的畏惧就像是野火一般蔓延,难以遏制。
心中的不安逐渐掩饰不住,袖中的手亦紧握着拳。
她想要立即离开,却又感觉自己像是深陷泥潭,难以挪动。
泛白的唇瓣紧抿着,她甚至都已不敢抬头直视他人。
她告知自己必须要冷静,对方只是普通人罢,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此强迫自己任何。只要她喊一声,景辞云便会回头……
只是当她想要去唤景辞云时,感受到喉咙之中的颤意,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那男人看着她,嘴角挂着嬉笑:“小娘子为何不言?这桌上有两副碗筷,也不知小娘子的同伴在何处呀?”他问着,还向四周打量,试图寻找她的同伴。
而此时的明虞正坐在楼上看着她,眼见着她的慌乱,却并未上前。
男人见她又不说话,心中更是好奇。不会说话的美人,像个木头。但木头美人一旦变得灵动,更有风趣。
男人瞬间来了兴致。
“姑娘,不如与我共饮一杯呀?”男人递上手中的酒盏,燕淮之猛地想起三年前的那杯酒,还有景帝。
她突然应激般打过那男人手中酒盏,凳子一歪,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那个男人试图去抓她,只是人没抓到,自己还险些摔倒。
燕淮之这边的声响很大,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而景辞云也很快回头来看。
见到摔在地上的燕淮之,她脸色大变,立即扔了手中酒盏便大步冲上前:“长宁!”
男人还呆愣在地,有些莫名其妙。
“别碰!”
燕淮之立即呵斥一声,用力推开景辞云。景辞云有些错愕,转而又瞪向那个男人。
男人赶紧摆手,极力的要撇清自己:“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想与她饮酒。这这,这衣角都未碰到啊!她自己摔倒了。”
明虞见到这一幕,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慢慢走下楼去。
景辞云伸手欲再去扶她,燕淮之依旧躲开,已经自行起身了。
“长宁,你……”
“郡主,我们回去吧。”燕淮之很快压下了内心的慌乱与惧怕,强装镇定道。
景辞云见此,点点头:“好。那……那我扶你?”
“不必了。”她冷冷拒绝,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景辞云再次瞪了那男人一眼后,立即跟了上去。
离开酒肆后,燕淮之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南街依旧人头攒动,名为惧怕的野火逐渐吞噬了她,化作愤怒。
在这一瞬,她太过讨厌自己,懦弱且无能。
“长宁……”
“郡主,还是快些回去吧,好吗?”燕淮之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已有些不耐。
景辞云见到她有些泛红的眼,只轻轻抿唇,也不再多言。
“那我让明虞……”话音未落,明虞便已驾着马车过来。
景辞云刚想扶着燕淮之上去,却又再次被她躲开。本也想进去坐的景辞云犹豫片刻,坐在了明虞身旁。
“走吧。”她默默叹气。
回了皇家别院后,燕淮之便在屋中一直待到黄昏日下,景辞云去寻燕淮之吃晚膳时,她也拒绝了。
景辞云心情郁闷地趴在桌上,面对着一整桌的美味佳肴,没了兴致。
“明虞,你说长宁是不是在生气啊?”
“应当。”
景辞云问完又换了姿势趴着,闷声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或许。”明虞淡淡回答。
“何处不对?”景辞云立即坐起身。
此刻的燕淮之紧靠着门边站着,若是有脚步声,她便能立即察觉,能够及时应对。
如今虽已不在宫中,不必时刻提防。但今日去那酒肆,再次勾起那场可怕的梦魇。
她对自己的脆弱感到十分讨厌。都已过去了七年,为何还会这般恐惧……
她害怕的是酒,但她害怕的仅是酒吗?
国破那日,他们所谓的庆功宴上,舞蹈,乐器,鲜血,求饶,这些足以杀死她的利刃!
已忍了七年啊,为何……不再多忍一忍。偏要在此时,暴露自己软弱……
今日如此,景辞云会作何想?会不会放弃这门婚事?
她时刻都告诫着自己,此事别无选择,只能牢牢抓住景辞云。她的想法,随时都能牵动自己的命运。
但,命运又岂能放入他人手中!
被明虞点醒的景辞云来到燕淮之的房门前,她刚准备敲门,门便被打开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正含着盈盈泪光,红唇微抿着,似是极力在克制着自己。
娇弱的身躯下一刻似是都站不稳了,在见到景辞云的那一刻,眼泪瞬间滑落。
景辞云瞬感愧疚,甚至都认为是自己欺负了她。下一瞬,燕淮之便伸手抱住了她。
景辞云的心猛然一跳,还有些怔愣。
“我今日……吓到你了。”惯来清冽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无助,细小的颤音让景辞云心中的怜悯之心愈发的重,或许,那又并非怜悯。
“没有,是我未能考虑到你。”她软下声来,十分温和,生怕吓到了她。
“我只是……太害怕了。你不知,我独自一人在宫中七年,整日担惊受怕……我真的不想再过回从前的日子了,阿云,你别放开我。”
景辞云的心正在被燕淮之无助的声音填满,她立即柔声答道:“好,你放心,我绝不会放开你。”
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燕淮之紧紧抱着她,就好像当真离不开她一般。只是方才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已经消失。
她抬眸时,正见到明虞正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