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当然记得。
那年,周宴西因为哮喘发作找不到喷雾而危在旦夕,急得周家直接派直升机将医护人员送到教室,对周宴西进行急救。
他还记得,因为这件事,那个藏起喷雾的同学全家消失地无影无踪,保护周宴西的保镖也全部换了一遍。
那时张叔才刚来周家做事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地认识到周宴西这三个字在周家的分量。
但他不明白,先生骤然提起这件事是想说明什么。
“其实,那时候我的包里还有一瓶备用喷雾。”
周宴西轻笑一声,在张叔惊恐地目光下不紧不慢道:“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不拿出来对吧?”
“因为我发现濒死的那一刻感觉挺爽的,怎么形容呢,就是肾上腺素达到峰值的感觉,怎么样,张叔,你要不要试试?”
看着张叔汗如雨下,周宴西嘴角的笑意更大:“你别紧张,我开个玩笑罢了。”
张叔惶恐,话也结巴地不像样:“是,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哦?”周宴西微挑眉梢,双手交叉放在膝前,身子略微前倾,像是被勾起兴致:“那你说说看,我的意思是什么?”
张叔脊背发凉,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黎老师由先生亲自去接最为合适,想必黎老师明天见到先生也会很开心。”
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他,周宴西轻笑两声。
让原本置于冰窖的张叔仿佛重新回到回南天。
“行了,你下去吧。”
这便是算了。
张叔松了口气,推开鎏金丝木的大门,走了出去。
助理团们纷纷向他打招呼。
张叔努力挤出笑,进了电梯才惊觉大冷的天儿,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洇湿。
张叔走后,周宴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人处在高位,看底下的人便如看蝼蚁,周宴西收起目光,无声笑了笑。
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讯息,周宴西手指颤了颤,微挑眉梢。
三点水的泱:【地址收到啦,谢谢周先生,明天见。】
周宴西看着那条讯息,忍不住上手抚摸。
泱泱。
他在高楼轻声发出一声喟叹。
次日,黎泱并未能按时赴约。
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雪。
而是因为她刚出门,就看见了沈嘉旭。
雾蒙蒙的天气,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一眼看过去是无尽的白色。
沈嘉旭就站在雪地中央,单手执着一把黑伞,雪花沿着伞面铺展开来,在她与他之间隔开一道雪幕。
黎泱垂下眼,轻声道:“每一次见面好像都不是好天气。”
风声将这句话席卷走,沈嘉旭没听清,问:“什么?”
见黎泱不说话,沈嘉旭以为黎泱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他站在伞下朝她勾勾手指:“泱泱,过来。”
黎泱还是不动。
沈嘉旭轻叹一声,走到她身边,将伞往她那边倾斜后才道:“还在生我的气?上回是我说话有点过分了,哥哥向你认错。”
“泱泱,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嘉旭就是这样,明明不知道她生气的点在哪里,却也愿意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哄她。
黎泱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她没办法跟沈嘉旭说,只能暗自消化情绪。
但她面上不显,只是抬头对沈嘉旭露出笑:“哥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妈回来了,要我带你回老宅吃中午饭。”
黎泱的心提了提,半晌才道:“好,我跟你回去。”
沈宅位于寸土寸金的西湖映画,依山傍水,是富人们喜欢的新中式风格。
车子驶进喷泉花园,路过假山,而后停在车库。
黎泱跟着沈嘉旭一起下了车。
自从十八岁和沈家解除关系,她离开沈家独自生活后,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候,黎泱来沈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进入这个偌大的私人别墅,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丑小鸭进了天鹅窝,不自觉的就会生出自卑感。
客厅里,沈曼正在喝茶,看到黎泱进来,她放下茶杯,不冷不淡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