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明显含着嘲弄的眼神,周献鱼明白过来,在这一场理所当然的压迫之中,她才是那个异类。
可难道就这么放弃吗?周献鱼看着海上已经晕开的一片红色,慢慢握紧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看大哥您打累了,想叫您歇息一会儿,我来,我来替您守着行吗?”周献鱼试探性开口询问。
那位大哥也是个本事人,真的将手上的鞭子递给她:“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来打。”
周献鱼定住了,她颤巍巍地接过鞭子,却怎么也打不下去,僵持的时间太久,果不其然,身后又是渐渐一阵窃窃私语。
“这孩子就是心软,我当初跟你说了她肯定下不去手,你瞧瞧……”
还有人大喊:“装模作样干什么呢!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东西哪件不是鲛人换来的,现在想起当好人来了?”
最过分的是,有一个一脸检索刻薄长相的猴子男,张嘴来了一句:“这小妮子一看就是个软弱的,我赌她一百个不敢动手!要是真动手了……那说明此妮子前后不一,断不是个好人!”
周献鱼嘴都气歪了:爹了个蛋的,左右都能被他们说成坏话!她现在要是动手说她前后不一,不动手又要说她装模作样……什么立体式防御,三百六十度全面反弹吗?!
方慎恒刚想要上前说话,就被方父方母拽住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在一片不同的责骂之中,周献鱼正想撸起袖子舌战群儒,就瞧见了倚着船门,抱着手神色沉沉的谢应容。
几乎是立刻的,周献鱼心中重重一跳:谢应容也是鲛人,看到这一幕,他又会怎么想?按照前因后果,现在这一船人给鲛人陪葬都是死不足惜。
但还没等她胡思乱想个所以然,谢应容已经抬起手,手指白皙而纤长,做成拳状,用力地敲了木板,发出几声清脆的响,这一声如同沸水之中投入一颗石子,刹那之间人群平静了下来,目光皆是看向了他。
谢应容开口:“别吵了,诸位没发现吗?我们自晌午出发,如今日头都已经落下了都还没有看到一个陆地……这说明什么知道吗?”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顿住了。
“别卖关子了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谢应容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逡巡了一圈:“说明,你们要被困在这了。”
人群刹那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这是不相信的。
“你哪位啊!”这是根本不知道谢应容是谁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是沉思质疑型的。
他们被困住在这片海上了。
天上的乌云慢慢聚集起来,遮盖住了方才的日光,照映出神色各异的每张脸。
姜修寒面色很重,看向周献鱼:“你梦中可有破解之法?”
周献鱼摇摇头。
好大一个笑话,她要是知道,早就说了。
周霜玉也开口:“我们现在连航行到了何处都不知晓。”
谢应容又敲了一下发出声响,将他们的神思唤了回来:“这好办。”
只见他走到船舱边,随意找了一条鲛人,开口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是空旷而寂静的语调,像是从大海深处传来的吟唱。
谢应容的鲛人身份其实是个秘密,加上他幻化双腿之后才见人,是以乡民都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所以当周献鱼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行为,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哪有人类会这样的语言呢?
她的视线下移,看见那条鲛人在听见谢应容说话之后张大了嘴,神情激动地发出“啊”,双手和尾巴不停地甩动,指着自己的脖子,却怎么也没有发出回应的声音。
周献鱼心一直提着,恍惚之间便已经明白了什么。
一直没有听到声音,谢应容还称得上是耐心的神情立刻淡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鲛人将口腔张开,而后,露出空空一片的黑洞。
谢应容看着那条鲛人好一会儿,轻声问道:“你的舌头,去哪了?”
周献鱼离得最近,听得也最为分明,在周围的鲛人比划完之后,她听见谢应容嗓音变得很柔和:“是这样啊,你们的舌头都被割了,说不了话。是谁做的,告诉我。”
鲛人颤抖得厉害,却也恨得厉害,他伸出手,目光直直地往船上望来。
周献鱼顺着鲛人的手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之中,他指认的人——是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