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时嗓音微微低沉,语气温和又坚定,叶落白听得仍然有些发愣,但他还是下意识对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轻轻笑着,收起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时予舟脑子里的知识和技巧是真的好用。
暗示引导。
运用一点催眠的技巧,通过我笃定的话语,将一个心智尚不完全稳定的孩子引导向更加积极、正面的思维模式,不知不觉改变他的思想和信念。
这个方法对心智不成熟或者自我意志不坚定的人非常有效。
果不其然,叶落白冲我点完头后,又抬起乌黑的眼睛看向我,正要开口说话,我们身旁的房门被打开了。
叶律成进屋查看我和叶落白的沟通情况,但此刻我们就站在门口,被推开的房门撞到了我的手肘,我的肩膀一沉,手臂就碰到了叶落白的胳膊。
几乎是一瞬间,我感受到叶落白的身体紧绷,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骤然变化。
叶律成走了进来,点亮了房间里最亮的主灯。
他一进来,就先将锐利的目光扫视在了门边叶落白身上。
“怎么样了?”叶律成问我。
本来挺好的,就是你突然进来了,现在恐怕不太好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没开口,忽然感觉到手腕上一冰。
用眼角余光瞥去,我看到叶落白拿着那把之前的美工刀,正将刀片贴在我的手腕上。
这熊孩子,怎么能随身携带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挺好的,叶先生,我们的交谈很快就会结束,你先在门外再等一会儿吧。”
叶律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低头的叶落白,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猛地翻转手腕,右手五指紧紧扣住了叶落白拿着美工刀的手腕。
叶落白一僵,眼里闪过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霾和狠厉。
“放开我。”他抖着身子愤怒地低吼道。
“小孩子不可以总是携带这样危险的东西。”我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头,将美工刀抽了出来,收回刀刃塞进了自己的内袋里。
叶落白恶狠狠地盯着我。
几秒后,他却突然对我笑了起来:“时医生,你是觉得收了我的刀,我就不会再对你动手了吗?”
又是这个神态!
此刻,叶落白近乎无害的笑容里,几乎看不出半点之前的冷淡与阴郁。
相反,他的笑容和下午在厨房门口时一样,天真,可爱,真诚又无害。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此刻的叶落白和几分钟前的叶落白,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叶落白继续笑着说:“时医生,松开手。”
我没有立刻松开他,而是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伸向了他大腿外侧的裤子口袋里。
果不其然,在另一边的口袋里,我又摸出了一把小刀。
这孩子真的太危险了,怎么可以随身携带这么多刀?
我当时也是这样的吗?似乎也不太记得清了。
叶落白的脸色变了变,眼底有阴霾一闪而过,随即他收起笑容,开始挣扎着要从我的控制中挣脱。
但是在年龄和力量的差距之下,他根本无法挣脱我。
我依旧扣着他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
“听着,叶落白,你的所有刀具我都会收走,这是我作为你的治疗师的职责之一。”
挣扎中的叶落白用力地抬腿踢了我一脚。
我忍着痛,肺都要气炸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这件事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我也会和你爸爸说明情况,不会再让你接触任何锋利的刀具,包括厨房的门锁,我也会让你爸爸找人换掉。”
顿了顿,我又说道:“如果你有一些手工制作需要用到这些工具,就向我提出申请,并且要在我的陪同下使用。”
叶落白终于不挣扎了。
他像是有些累了,微微侧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眼角微微一弯,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知道了时医生,可以先放开我吗?”
见他这副模样,我松手放开了他。
叶落白立刻后退一步,低头仔细查看自己的手腕,并用纸巾来回擦拭着手腕上被我碰过的地方。
我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收拾他书桌上的其它锋利物品。
什么剪刀、刻刀、锉刀、螺丝刀……我找了一个袋子,将这些物品统统装了进去,也包括我内袋里的美工刀,装完后我将袋子打了个死结,揣进怀里。
走出房间时,我看到叶律成正坐在客厅清理好的沙发上等我。
这些高价的保洁动作的确是快,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客厅基本恢复了原样,除了那张厚厚的白色地毯被拖到了院子里,等着明天白天再刷洗干净。
我刚走出叶落白的房间,身后的门就被他用力地关上了。
“情况怎么样?”叶律成问我。
我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神色有些许复杂。
就在刚刚与叶落白的接触中,我得知了一个连我自己过去都不曾知道的信息。
这个消息几乎让我无法相信。
看见我的表情,叶律成也有些焦急起来。
别看这老男人在生意场上如何叱咤风云,一旦涉及到自己儿子的事,他就变得无法冷静。
“落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医生,你和我直说就是。”
我提了提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神色凝重地说道:“叶落白他……可能患有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