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对着镜子里这张陌生的、称得上英俊的脸轻轻叹了口气,选择对命运做出了妥协。
既来之,则安之。
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在右脸上冲刷了几把,让脸上的红巴掌印消下去后,才转身出了卫生间。
虽然没有重生成过去的自己,但却能以心理治疗师的身份待在自己的身边,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我还是有很多机会去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的。
回到客厅里时,叶落白早已经不在沙发上。
他原本坐过的位置上,多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我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条,只见纸条上用红色的字迹张牙舞爪地写着几个字:不想死就快滚。
……可恶。
我当年真是个没礼貌的小孩。
将纸条随意地折叠起来放进口袋,我走到叶落白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
意料之中的,他并没有来开门。
又敲了几下后,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转了一下,没转动。
门上锁了。
……
叶落白独自一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间内,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也将窗外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半睁半闭,只看着脚下的地毯一动不动。
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大概是来自门外的光突然照了进来,有些刺眼,叶落白下意识抬起头看了过来。
我站在门口的逆光处,朝他走了过去。
他立刻又重新低下头去。
“不和我聊聊,认识一下吗?”
我在他旁边坐下,借着门口进来的光,观察着这间我曾经睡过十几年的熟悉的房间。
现在,这个房间其实还算整洁,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边的书桌上也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只不过除了这些书外,书桌上还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像是某种部件的残渣碎片,被统一装在一个透明盒子里,盒子旁边放着剪刀、手工刀等手工用具。
引人注意的是,床头的中间,放着一个制作仿真又精美的人形娃娃。
人形娃娃的一半身体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但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黑色头发,头发垂落在枕头上,乍一眼看去和真人的头发没什么区别。
一般来说,男孩子不怎么会玩这样的人形娃娃。
我的目光从那个娃娃上收了回来,继续对无视我的叶落白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打开你上锁的房门,走进来的?”
叶落白果然动了动白皙的耳朵尖,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听我说话了。
一般而言,要想和这种自我完全封闭的孩子说话,就要先从他感兴趣的事物入手,就像是打开封闭气球的一个破口,这样气球才会慢慢泄气。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说道:“你在房间门上做过改装,所以一般的房门钥匙根本打不开这间屋子。我说的对吗,叶落白?”
没等他回答,我又继续说道:“所以,你如果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话,就先答应我一件事。”
叶落白动了动唇角,属于这个年纪有些细软的少年音响起:“什么事?”
“等下告诉你,”我笑了笑说,“先答应我。放心,不会很为难。”
叶落白将自己的下巴从手臂上移开,慢慢坐直了后背,深黑色的眼睛落在了门口的门把手上。
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对我说的话感兴趣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说。
说完,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反驳,便胸有成竹地站起身,走回了房间门口,指着房门上的锁开始了我的讲解。
其实这扇门的门锁没什么太难的改装。
那个时候的我,因为只喜欢呆在黑暗的房间里独处,于是就偷偷找人把房门的明锁改装成了隐形锁。
所谓隐形锁,就是从外表看起来和普通锁没有区别,有门把手,有开锁的锁眼,但这些都是假的。
门把手是无法按下去的摆设,锁眼里面也是空的,无法转动上锁的齿轮。
想要打开上锁的齿轮,就要找到隐藏在这把锁上隐秘位置处的机关口,机关口有一个又细又小的孔眼,只要将特定形状的细长钥匙插进去,门锁就能从外面打开了。
这一套设计流程,全部是由当年的我一个人构思完成。
几乎所有人都只会在表面展现出来的锁眼上下功夫,而不会去考虑到门锁的真正锁眼另在他处。
这玩意儿如果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打开这扇门。
同时这扇属于我房门的门锁,也是当时的我,送给每一个试图撬开我内心的心理治疗师的第一个恶劣的“礼物”。
和叶落白讲完我的设计思路后,我用手摁着那把金属门锁,大拇指指尖忍不住在这门锁上来回摩挲,有一些走神。
叶落白的少年音唤回了我:“钥匙。”
我顿了一顿,低头看他。
他仍曲着腿坐在地上,目光冷淡地看着我:“你怎么找到钥匙?”
嗯,当然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把备用钥匙藏在哪里了啊。
不过这个理由没办法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
在他乌黑目光的注视下,我重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与他坐着的高度保持齐平。
然后,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把细长的特殊钥匙来。
我说:“你相信光吗?”
叶落白:……
叶落白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把钥匙举高,在门口洒进来的光里把钥匙晃了晃,高声说道:“如果我说,上帝派我来帮助你,而这把被你仔细藏起来的备用钥匙,就是上帝存在的最好证明——我这么说,你会信吗?